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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春生锦帐婆媳联床 变起家庭爷儿吃醋 十尾龟

第十五回 春生锦帐婆媳联床 变起家庭爷儿吃醋

  话说杨太太见湘卿真个不晓得,顷刻露出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一副尴尬面孔,咬牙道:“我昨夜不是向你说,得了新的不要忘了旧的,得了肥的不要忘了瘦的,你还记得么?”
  湘卿道:“那是我断断不会忘掉的。”
  杨太太道:“我总有点子信不过,你们男人家都是没良心的。这会子说得何等像样,等到一落过水,可就由你们大了。现在我先要你写个凭据给我,等你没良心起来,就好同你讲话。”
  湘卿道:“那很容易,我就写一个永不负义凭据给你。尚然背约,恁你怎样处治,我总俯首听命,一拗都不敢拗。”
  杨太太道:“很好,你就写罢。”
  周湘卿索了张纸,执笔低头,像科举时代老童生应院试似的,唔呓了好一会,才写出一张凭据来。自己看了又看,改了又改,换张纸誊了个清楚,恭恭敬敬送给杨太太。
  杨太太本是个著名女才子,各种门市小说,什么《玉蜻蜓》、《双珠凤》、《果报录》、《三笑四缘》之类,肚里头滚瓜烂熟倒背都背的出。看点子信札契单,是很在行的。接来一瞧,见写的都是直言拜上的话,什么“如果得新忘放,听惩处治,决无异言”等句子,累牍连篇,不一而足。笑道:“怎么男人家会写出这不通的东西来。你也不想想,这种凭据,叫我好意思拿向人前去,请人家瞧么。你还是有意给当我上不是?”
  湘卿道:“不这么写么,好妹妹,这东西我委实是第一遭儿写,没有识得体例,容我打听人家,打听明白了再写如何。”
  杨太太道:“真是个饭桶,这是甚么东西,也可以去打听人家。我请问你,怎样向人家张口呀?”
  湘卿一想不错,倒又呆了,半晌嚅嗫道:“好妹妹,怎样写法才合格?谢谢你,可否教给了我罢。”
  杨太太道:“你的话,真是越说越放屁了。好似我惯于收受凭据似的。你没有写过,我也没有见过呢。你是第一道,我也不是第二遭呢。”  湘卿此时,宛如肩上头掮着只义袋,左也错,右也错,弄来弄去都是个错。正不知怎样才是,呆痴痴望着杨太太,一声儿不言语。杨太太道:“怎么不响了,你到底肯写不肯写?呆立一会子就过去了不成。”
  湘卿道:“好妹妹,你忒凶了,弄的我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写又要我写,写了又叫不对,要打听朋友,又说不好去打听,问你又说是问错了。你做了我时,试想想,难不难。”
  杨太太见他说得可怜,不觉扑哧笑了出来,骂道:“真是饭桶,写张凭据都不会,怎么好做大事业。你别的不知道,借票总是瞧见过的。”
  湘卿道:“借票是见过的。”杨太太道:“既然见过格式必定晓得的了,你就写一张借票给我,上写借到我一千块洋钱。”  湘卿道:“我没有借你过呀。”
  杨太太道:“怕我不晓得,你没有借过我钱,只是有这么一张借票在我处,你可就不敢忘恩负义了。尚有一朝疏远我,我就执着凭据,问你要钱,不还我就到官府衙门告你。”  湘卿把舌头一伸道:“唷唷,我可当不起。这样的凶,怕的很,怕的很。”
  杨太大道:“你怕凶时,就不要得新忘故,我总不见会告你。”周湘卿此时,正在色欲昏迷之际,那里顾及什么利害,竟谨遵台命的提笔写了一张借契,注明数目一千元。杨太太看过不错,叫他签了字,拿来收藏好了。自从这日起,湘卿到杨家,杨太太便叫巧宝陪侍着,自己托故避到邻舍人家去,好让他们两个人鬼混。  看官,这周湘卿吊膀子一道,本是个超等名角。妇女的性情,他都能够揣摩成熟。何况又有杨太太壮了自己的胆,什么《水济传》的挨光《西厢记》的琴挑,一切老套都可以不必用。  巧宝又正情窦乍开时候,不过见了湘卿那副老气横秋的神情,要博到芳心可可,终有点子繁难。好在湘卿低头伏小惯了的,趁没人时光,做上几回矮人,说上一泡软话,不知不觉,早又弄上了手。从此周湘卿合杨太太、巧宝,婆媳联床,通宵情话。朝朝暮暮,享受那天下希闻、古今未有的艳福。
  看官,你道这老东西快活不快活,那知他在外边快活,他的夫人也在家里头快活。湘卿的夫人,就是杨太太胞姊,妹妹两人,性情本是差不多的。周太太见湘卿老不正经,和杨太太婆媳鬼混,混得融成一块似的。劝过几回,徒费唇舌。索性气出肚皮,不去管他。这并不是他贤惠,因为周太太自己本也有点子个明不白事情,不过一竟还有点子顾忌,不敢公然放肆。现在见湘卿这么着,自己落得快活快活。
  周太太的相好,本是隆盛席店掌柜郭胡子,现在胡子已经死去,由他的儿子小胡循例袭爵,与周太太续攀了相好。郭小胡姘识周太太,并不是爱吃老蟹,他也另有一层深意。因为湘卿两个女儿,长名凤姑,次名小燕,生的都很出色。小胡转了好几回念头,没有到手,因此想借着周太太,作一个终南捷径,好渐渐由母及女,弄一个一箭三雕。
  周太太是何等聪明的人,早知他醉翁之意,并不在酒。好在自己也不图什么永久相好,无非得过且过,博一个眼前风光。所以两个人的交情,彼以假来,此以假应,宛如阅历深沉的老嫖客,碰着了惯于狐媚的老妓。一片深情都是个假,于面子上却都不肯说破,真是好看煞人。
  论起周太太吊膀子本领来,比了湘卿,本是高超一着,毛头小伙子,被他吊上钩的,不知有到多少。他能够把两个女儿充作香饵,等到吊上了手,却又禁的严严密密,不许相好和女儿近一近身。
  郭小胡自周太太攀过相好后,暗中和凤姑、小燕也时时挤眉弄眼,偷肆其吊膀子手段。凤姑、小燕,见小胡面貌玲珑,衣裳时路,也颇芳心可可。无奈这位慈堂,看管得严紧不过,一点子都不能放肆。
  小胡见周太太手段悍辣,知道此事不能如愿,便渐渐有些乏味起来,踪迹稀了好些儿。周太太发急,叫人到隆盛席店,连请了两回,小胡却不过情,只得重行走动。  这日,小胡在店里料理清楚了公事,换上一副行头,摇摇摆摆走向周太太家来。刚到门口,见里边一个老头儿,劈面冲出,撞个正着。抬头瞧时,不觉猛吃一惊,身上战了个寒噤,连忙退步不迭。
  瞧那老头儿时,却毫无动怒的神气,也并不来查问自己,竟如无其事的向东一步步走去了。小胡心中不胜诧异。看官,你道这老头儿是谁?原来不是别个,正是周太太嫡亲丈夫周湘卿先生。小胡见了周太大,便把碰着湘卿的事说了一遍。周太太笑道:“你胆也太怯了,怕他怎的,我的事他是不敢来管的。”
  小胡忙问何故?周太太道:“他这人本是胡里搭涂惯了的,你老子在走动时,也并不十分的避忌,何况这会子我合他已经约法三章了呢。你以后尽可不必怕他。”  小胡道:“怎么约的法?”
  周太太道:“你瞧他自己规矩么,姘了小姨不算,还要姘小姨的童养媳妇。我劝论他几回,终是不听。我就向他讲明,你有着家食不吃,偏要去找野食。我好好的家食被人家夺了去,就找点子野食来补补虚,也不能够说我无理。男和女同是一般的人,一般有着头目手足,一般有着聪明才智,男子干得,女子也没什么干不得。你要管我,你自己先守起规矩来,你守了规矩,我如果再犯不端事情,恁你斫掉我的头,我也不敢同你响一响。这会子可是不能,他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就回我道,依便依你,只是此后大家不能管大家的了,不要我不吃的醋,你却横来干涉。我道,我总不来管你,只是你受了外头人亏,可也不要来告诉我。从此后他便不来管我了,你还怕他怎的。”  小胡道:“怪道今天碰着我,竟同没有瞧见一般。你没有早向我说,害我白吃一吓。”
  周太太才问:“这几天有甚贵忙,我这里竟有六七天不来,敢是有甚得罪了你,你恼了我不成?”
  小胡道:“你也没甚得罪我,我也不会恼你,这几天我身子有点子不适,睡倒了几天,怎么能够来呢。”
  周太大把小胡仔仔细细一打量,呸了一口道:“你这鬼话,请去向三岁小孩子说罢。就是三岁小孩子,也不见会信你,倒想哄我。”
  小胡道:“我没有哄你呀,你不信到我店里去打听。”  周太太道:“也不用打听,我难道没有眼珠子的么。你自己拿镜子去瞧,可像生过病的人不像。白白的面孔,红红的嘴唇。”
  小胡道:“我简直害病呢,不害病诈病哄你做什么。”
  周太太道:“你害点子什么病?”小胡嚅嗫道:“这个病可不能够告诉你,就告诉了你也不中用,你又不会替我医治。”
  周太太道:“你说出病源来,我自有仙方,会医你的玻你到底是什么病?”  小胡道:“我这病也是你害我的,不是伤寒积食,不是痧气春瘟,的的确确是透骨相思症。”
  周太太道:“是相思病么,你想那个,可是想我?”
  小胡道:“你我已经有过相好,又不隔着千山万水,就想煞总也不至于成玻”
  周太太道:“不是我么,你想那个?不好直说说。你我这样的交情,能够替你出力处,总没有不肯的。”  小胡道:“是真话么?”
  周太太道:“你几曾见我说过假话来。”小胡听说,跪下地,别朴别朴先叩了两个响头。周太太忙把双手扶起道:“快不要如此,有话尽管好好的说。”
  小胡道:“只要你肯出力,我的事情就成功了,如何不要叩谢。你道我相思的是谁?”
  周太大道:“你不说我如何会知道?”
  小胡道:“就是这里两位妹妹。”
  周太太道:“难得你这样厚倩,只是他们姊妹两个都没有攀亲,现在给你破了身,停日子嫁到夫家去,拿什么脸子见人。”小胡再四央求,周太太知道不答应一定要决裂,眼看着这样白胖胖、乖玲玲一个小伙子跑掉,究属有点子不舍,只得权时答应,以顾目前之利。
  从此凤姑、小燕也得近着禁脔了。周太太和杨太太,一个是婆媳联床,一个是母女联床,姊妹两人在风流界上,都能酿出空前的佳话,总算称得难姊难妹。然而周太太自己虽然称心乐意,目睹湘卿混在乃妹那里,终还有点子不舒服。
  也是合当有事,这年儿子介山恰巧从上海回家。此时介山还不曾娶有老婆,年纪也只二十岁左右。秉着这样两位贤父母的遗传性,风流放诞,自然是不容说得。周太太见过儿子,就把湘卿的行为诉说一番,说:“你老子这样一把年纪,还不肯正正经经过日子,没日没夜混在你姨母那里,索性大小长幼都没有了,连你没有成婚的表弟媳,都拖在浑水里。外边讲得什么似的,我折了臂膊向里弯,一个是丈夫,一个是妹子,都是自己人,吃的苦真是说都说不出。幸喜你回来了,大家计较计较,你可有甚法子,劝劝你这老不正经的老子。劝醒了他,大家都好。”
  介山道:“儿子回来了,本要去探望探望亲戚,等我到母姨那里,见过母姨再说罢。”当下介山就把上海带回的香蕉、香肠、柚子、饼干等物,分了点子,亲自拎着,到杨太太家来。见过母姨,呈上礼物。杨太太多年不见外甥,现在见介山出落得一表非凡,宛然是个青年小子,不由得不欢喜起来。就殷殷勤勤留他吃饭。一面有搭没搭的攀谈,问问生意情形,又问问上海风景。介山谈锋本是一等,讲得个津津有味。杨太太听得乐极。介山谈了会子,忽问道:“母姨,巧宝妹怎么不见?”
  杨太太道:“这丫头腼腆不过,躲在里头不肯出来。其实哥哥是自家人,见见也不碍什么。”  介山道:“我没有上海去时光,那一天不和秋生弟巧宝妹一起玩耍,到现在合上眼想起来,好像就是昨天的事情呢。巧宝妹倒又面重了。”
  杨太太道:“我去喊他出来。”随喊道:“巧宝走出来。周家哥哥在这里,快来见见。”巧宝听唤,对镜掠了掠鬓角,换上件竹布衫,才慢慢地出来。介山一眼瞧见,忙着迎上前,作揖问好,品称妹妹。羞得巧宝还礼不迭,嘴里含含糊糊回叫了一声,傍着杨太太坐下,低着头只顾弄那白洋纱帕子,却不住的偷眼打量介山。介山嘴里虽和杨太太搭话,一双眼珠子不住的溜射巧宝。两个人,四个眼珠子,像无线电似的飞来飞去,飞一个不祝看官,这时候杨太太倘然不在眼前,早不知演出何等景象来也。
  你道这为甚么缘故?巧宝和介山,一来本系旧识,二来俱在青年,三来介山上海住了几年,浑身打扮都是海式,十分漂亮,四来巧宝本嫌湘卿老惫,勉力承欢,无非是慰情聊胜。有此四因,所以热度愈加利害。介山更指天画地,讲说点子上海新闻,讲到发松处,引得杨太太、巧宝都弯腰大笑。三个人在客堂里说说笑笑,十分热闹,只把个湘卿冷落在房间里,冷的冰都结得成,又不好意思跑出来。
  左等右等,直等到点灯时光介山才去。恨得湘卿跺脚咒骂,从此介山不时母姨家来,和杨太太、巧宝谈天,湘卿心里虽然不快,然又没法子禁止儿子不来,不多几时,介山和巧宝竟然搭上了手,巧宝得新厌故,竟然不要湘卿了。
  湘卿恨极,要告介山忤逆,又因老婆护着儿子,无从出气,父子两个为了巧宝,不知争闹过几多回数,周太太却回回总帮着儿子,数说湘卿的不好。把个湘卿气得没处发泄,只好到杨太太身上出本,将应许加贴的钱,截住不贴。杨太太也不是好惹的,见湘卿反悔成议,找出他所写那张借据,要拖湘卿衙门里去讲话。湘卿分辩道:“并不是我反悔,你们先破了约。我现在利益一点子得不着,还要出这冤钱,天下可有这个道理。”
  杨太太道:“我可不知道这些话你不要向我讲,你自己去问你自己,谁叫你生出这样孝顺儿子来。我只问你要钱,你不给我我就进衙门告你去。好在有凭据在我处,一千洋钱,不怕你少了我半个边儿。”
  湘卿道:“这明明你们串通了,吃销我一个子。须知我也不是好吃销的人,你要告我,我也没法子叫你不告,我只好挺吃你官司。”  杨太太见湘卿硬言挺撞,不觉忿火中烧,一个头拳撞过去。湘卿没有防备,撞的几乎打跌。忙道:“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杨太太撞在湘卿怀里,撒泼道:“我这条命不要了,今天和你拼了罢。你欺我是个寡妇,索性请你欺煞了。你想赖我的钱,你想赖我的钱。”
  湘卿道:“你有话放了手好说的,不要这个样子,人家瞧见了,像什么呢。”此时巧宝也出来解劝,抱住了杨太太,死命的拖,休想拖的开一步。
  巧宝道:“妈妈放了手罢,你吵煞也没中用的。姨丈有了良心时,不来欺侮我们了。”
  杨太太道:“我今天定要请他把我弄死,不弄死不休。”
  湘卿道:“你说我赖掉你的钱,我几曾借过你半个钱。我周湘卿究竟还要做做人的,休这样。”
  这句话没有说完,早被杨太太呸了一口道:“你还想赖掉么,没有借我的钱,借契怎么会在我手里的?”
  湘卿道:“这是我上了你的当,被你哄着写的,如何当得真。”
  这时光,邻舍人家听得闹声,也都走拢来瞧看。杨太太见人多了,就放开湘卿,告诉众人道:“你们给我评评这个理,他借了我一千洋钱,半年工夫本钱利钱半丝一忽都没有收过他,现在我自己要用了,问他讨讨,倒回说没有借过,想图毛赖。我是个寡妇家。积几个钱很非容易,他竟要赖我的,可有这条道理没有。”湘卿忙着辩说道:“你们不要去信他,我从没有借过他的钱,这是他故意诬蔑我。”
  众人问:“有借据没有借据?”杨太太道:“借据是他亲笔写的,现在我处。”遂向身边摸出那张凭据给众人瞧看。  众人道:“借据确凿,周先生可没有话说了。杨太太是寡妇家,你赖他钱,道理上真是说不过去。”
  湘卿道:“众位明鉴,我周湘卿简直没有借过他半文的钱,不信但看这借契,连中人保人都没有的,那有上千块洋钱进出,会这么随随便便,对手交付的。”
  杨太太道:“都因是至亲,我当你是个人,总不会图赖我,所以当日中保都不曾用得。谁料你这狼心狗肺,竟拿来做了赖债张本。这事我当时那里想的到。”
  众人道:“周先生可没得说了,你也是场面上人,图赖这几个钱,我们替你想想,也很犯不着。他们寡妇孤儿,做亲戚的理照应照应,没的倒去图赖他钱。”
  周湘卿被众人说的急了,只得道:“众位不要信去他,我来告诉众位,这一张借据,果然是我的亲笔。但是我写这张借据时,却另有一个缘故。现在逼上梁山,我也不能不说了。”遂把怎样图姘巧宝,怎样逼写契据之话,一字不遗,细述一遍。众人听了,无不大笑称奇。
  杨太太骂道:“你这杀胚,你赖了我洋钱不算,还要坏我们婆媳两个名气。我是个寡妇家,恁你欺侮欺侮,也还罢了。巧宝还有秋生在呢,你安心要他两口子不和睦,安心要巧宝不能做人,是不是。你这杀胚,你安了这种好良心,我看你有收成结果。”
  众人都道:“周先生,这种没凭没据的话,说他做什么。你借过钱,我们也没有经手,没有借过,我们也没有看见。总之凭据确是实在的,就告到当官,你总脱不了。”  内中有个精通法律的搀言道:“周先生,我看你还是认了借钱的好,只多赔掉一千块洋钱。若照你方才所说,姨父谋姘姨甥媳,那就是乱伦重案了。你老人家这颗脑袋,恐怕未见得保的住了呢。”
  湘卿听了,猛吃一惊,忙道:“钱是我借的,钱是我借的。果然是一千元,果然是一千元。他的话一点子没有虚假,我方才一番活,实是污蔑他们,你们大众不要信我,我是放屁呢,是放屁呢。”欲知如何了结?且听下回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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