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六之二 毛诗正义
卷六 六之二
《绸缪》,刺晋乱也。国乱则婚姻不得其时焉。不得其时,谓不及仲春之月。○绸缪,上直留反,下亡侯反。
[疏]“《绸缪》三章,章六句”至“时焉”。○正义曰:毛以为,不得初冬、冬末、开春之时,故陈婚姻之正时以刺之。郑以为,不得仲春之正时,四月五月乃成婚,故直举失时之事以刺之。毛以为,婚之月自季秋尽於孟春,皆可以成婚。三十之男,二十之女,乃得以仲春行嫁。自是以外,馀月皆不得为婚也。今此晋国之乱,婚姻失於正时。三章皆举婚姻正时以刺之。三星者,参也。首章言在天,谓始见东方,十月之时,故王肃述毛云:“三星在天,谓十月也。”在天既据十月,二章“在隅”,谓在东南隅,又在十月之后也,谓十一月、十二月也。卒章“在户”,言参星正中直户,谓正月中也。故《月令》孟春之月,“昏参中”,是参星直户,在正月中也。此三章者,皆婚姻之正时。晋国婚姻失此三者之时,故三章各举一时以刺之。毛以季秋之月,亦是为婚之时。今此篇不陈季秋之月者,以不得其时,谓失於过晚。作者据其失晚,追陈正时,故近举十月已来,不复远言季秋也。郑以为,婚姻之礼,必在仲春,过涉后月,则为不可。今晋国之乱,婚姻皆后於仲春之月,贤者见其失时,指天候以责娶者。三星者,心也,一名火星。凡嫁娶者,以二月之昏,火星未见之时为之。首章言“在天”,谓昏而火星始见东方,三月之末,四月之中也。二章言“在隅”,又晚於“在天”,谓四月之末,五月之中也。卒章言“在户”,又晚於“在隅”,谓五月之末,六月之中。故《月令》季夏之月,“昏火中”,是六月之中,心星直户也。此三者皆晚矣,失仲春之月。三章历言其失,以刺之。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兴也。绸缪,犹缠绵也。三星,参也。在天,谓始见东方也。男女待礼而成,若薪刍待人事而后束也。三星在天,可以嫁娶矣。笺云:三星,谓心星也。心有尊卑,夫妇父子之象,又为二月之合宿,故嫁娶者以为候焉。昏而火星不见,嫁娶之时也。今我束薪於野,乃见其在天,则三月之末,四月之中,见於东方矣,故云“不得其时”。○参,所金反。见,贤遍反,下“不见”、“见於东”同。刍,楚俱反,《说文》云:“刍,刈草也,象苞束草之形。”宿音秀。今夕何夕,见此良人?良人,美室也。笺云:今夕何夕者,言此夕何月之夕乎,而女以见良人。言非其时。
[疏]“绸缪”至“良人”。○毛以为,绸缪犹缠绵,束薪之貌。言薪在田野之中,必缠绵束之,乃得成为家用,以兴女在父母之家,必以礼娶之,乃得成为室家。薪刍待人事而束,犹室家待礼而成也。室家既须以礼,当及善时为婚。三星在天,始见东方,於礼可以婚矣。以时晋国大乱,婚姻失时,故无妻之男,思咏嫁娶之夕,而欲见此美室。言今此三星在天之夕,是何月之夕,而得见此良人。美其时之善,思得其时也。思而不得,乃自咨嗟,言子兮子兮,当如此良人何!如何,犹奈何。言三星在天之月,不得见此良人,当奈之何乎!言不可奈何矣。○郑以为,嫁娶者当用仲春之月,心星未见之时。今晋国大乱,婚姻皆不得其月,贤者见而责之。贤者言,已缠绵束薪於野,及夜而归,见三星见於东方,已在天矣。至家而见初为婚者,因责之云:今夕是何月之夕,而汝见此良人!言晚矣,失其时,不可以为婚也。子兮子兮,汝当如此良人何!言娶者后阴阳交会之月,失婚姻为礼之时,是损良人之善,当如之何乎!言其损良人,不可奈何也。由晋国之乱,今失正时,故举其事而刺之。○传“绸缪”至“嫁娶矣”。○正义曰:以绸缪自束薪之状,故云犹缠绵也。参有三星,故言“三星,参也”。《汉书·天文志》云“参,白虎宿三星”,是也。二章“在隅”,卒章“在户”,是从始见为说,逆而推之,故知在天谓始见东方也。诗言婚姻之事,先举束薪之状,故知以人事喻待礼也。毛以秋冬为婚时,故云“三星在天,可以嫁娶”。王肃云:“谓十月也。”○笺“三星”至“其时”。○正义曰:《孝经·援神契》云:“心,三星中独明。”是心亦三星也。《天文志》云:“心为明堂也。大星天王,前后星子属。”然则心之三星,星有大小,大者为天王,小者为子属,则大者尊,小者卑,大者象夫父,小者象子妇,故云“心有尊卑,夫妇父子之象也。”二月日体在戌,而斗柄建卯,初昏之时,心星在於卯上。二月之昏,合於本位,故称合宿。心星又是二月之合宿,故嫁娶者以为候焉。谓候其将出之时,行此嫁娶之礼也。昏而火星不见,嫁娶之时,谓仲春之月,嫁娶之正时也。笺以下经四句是贤者责人之辞,故知绸缪束薪为贤者自束其薪,不为兴也。今我束薪於野,乃见其在天。谓负薪至家之时,见在天,未必束薪之时已在天也。因以束薪而归,故言之也。昭十七年《左传》曰:“火出於夏为三月,於商为四月,於周为五月。”《小星》笺云:“心在东方,三月时。”则心星始见在三月矣。此笺云“三月之末,四月之中”者,正以三月至於六月,则有四月。此诗唯有三章,而卒章言“在户”,谓正中直户,必是六月昏也。逆而差之,则二章当五月,首章当四月。四月火见已久,不得谓之始见。以诗人始作,总举天象,不必章举一月。郑差次之,使四月共当三章,故每章之笺皆举两月也。成婚之时,当以火星未见,今已见在天,是不得其时也。凡取星辰为候,多取昏旦中为义。此独取心星未出为候者,以火者天之大辰星,有夫妇之象,此星若见,则为失时,故取将见为候。《夏官·司爟》云:“季春出火,民咸从之。季秋纳火,民亦如之。”郑司农云:“三月昏时,心星见於辰上,使民出火。九月黄昏,心星伏於戌上,使民纳火。”又哀十二年《左传》云:“火伏而后蛰者毕。”此取将见为候,彼取已伏为候,其意同也。此篇三章,与《摽有梅》三章笺据时节,其理大同。彼文王之化,有故不以仲春者,至夏尚使行嫁,所以蕃育人民,故歌而美之。此则晋国之乱,不能及时,至使晚於常月,故陈而刺之。本意不同,美刺有异也。○传“良人,美室”。○正义曰:《小戎》云:“厌厌良人。”妻谓夫为良人。知此美室者,以下云“见此粲者”,粲是三女,故知良人为美室。良训为善,故称美也。传以三星在天,为昏之正时,则此二句,是国人不得及时,思咏善时得见良人之辞也。王肃云:“婚姻不得其时,故思咏嫁娶之夕,而欲见此美室也。”○笺“今夕”至“其时”。○正义曰:笺以仲春为婚月,“三星在天”,后於仲春,故以此二句为责娶者之辞也。《说苑》称鄂君与越人同舟,越人拥楫而歌曰:“今夕何夕兮,得与搴舟水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如彼歌意,则嘉美此夕。与笺意异者,彼意或出於此,但引诗断章,不必如本也。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子兮”者,嗟兹也。笺云:子兮子兮者,斥取者,子取后阴阳交会之月,当如此良人何。○后,户豆反。
[疏]传“子兮者,嗟兹也”。○正义曰:传意以上句为思咏嫁娶之夕,欲得见良人,则此句嗟叹己身不得见良人也。子兮子兮,自嗟叹也。兹,此也。嗟叹此身不得见良人,言己无奈此良人何。○笺“子兮”至“人何”。○正义曰:笺以此句亦是责娶者之辞,故云“子兮子兮”为斥娶者,以其良人为妻,当以良时迎之。今子之娶,后於阴阳交会之月,则损良人之善,故云“当如此良人何”,责其损良人也。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隅,东南隅也。笺云:心星在隅,谓四月之末,五月之中。今夕何夕,见此邂逅?邂逅,解说之貌。○邂,本亦作“解”,户懈反,一音户佳反。覯,本又作“逅”,同胡豆反,一音户冓反。邂覯,解说也,《韩诗》云:“邂覯,不固之貌。”解音蟹。说音悦。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参星正月中直户也。笺云:心星在户,谓之五月之末,六月之中。○直音值,又如字。今夕何夕,见此粲者?三女为粲。大夫一妻二妾。○粲,采旦反,《字林》作“”。
[疏]传“三女”至“二妾”。○正义曰:《周语》云:“密康公游於泾,有三女奔之。其母曰:‘必致之王。女三为粲,粲,美物也。汝则小丑,何以堪之?’”然粲者,众女之美称也。《曲礼下》云:“大夫不名侄娣。”大夫有妻有妾,有一妻二妾也。此刺婚姻失时,当是民之婚姻,而以大夫之法为辞者,此时贵者亦婚姻失时,故王肃云:“言在位者亦不能及礼也。”
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绸缪》三章,章六句。
《杕杜》,刺时也。君不能亲其宗族,骨肉离散,独居而无兄弟,将为沃所并尔。○杕杜,徒细反,本或作夷狄字,非也。下篇同。并,必政反。
[疏]“《杕杜》二章,章九句”至“并尔”。○正义曰:不亲宗族者,章首二句是也。独居而无兄弟者,次三句是也。下四句戒异姓之人,令辅君为治,亦是不亲宗族之言,故序略之。
有杕之杜,其叶湑湑。兴也。杕,特貌。杜,赤棠也。湑湑,枝叶不相比也。○湑,私叙反。比,毗志反,下文及注同。独行踽踽,岂无他人?不如我同父。踽踽,无所亲也。笺云:他人,谓异姓也。言昭公远其宗族,独行於国中踽踽然。此岂无异姓之臣乎?顾恩不如同姓亲亲也。○踽,俱乎反。远,于万反。嗟行之人,胡不比焉?笺云:君所与行之人,谓异姓卿大夫也。比,辅也。此人女何不辅君为政令?人无兄弟,胡不佽焉?佽,助也。笺云:异姓卿大夫,女见君无兄弟之亲亲者,何不相推佽而助之?○佽,七利反。
[疏]“有杕”至“佽焉”。○正义曰:言有杕然特生之杜,其叶湑湑然而盛,但柯条稀疏,不相比次。以兴晋君疏其宗族,不与相亲,犹似杜之枝叶不相比次然也。君既不与兄弟相亲,至使骨肉离散。君乃独行於国内,踽踽然无所亲暱者也。岂无他人异姓之臣乎?顾其恩亲不如我同父之人耳。君既不亲同姓之人,与之为治,则异姓之臣又不肯尽忠辅君,将为沃国所并,故又戒之云:嗟乎!汝君所与共行之人,谓异姓卿大夫之等,汝何不辅君为政令焉?又谓异姓之臣,汝既见人无兄弟之亲,何不推佽而助之焉?同姓之臣既已见疏,不得辅君,犹冀他人辅之,得使不灭,故戒异姓之人使助君也。○传“杕特”至“相比”。○正义曰:《释木》云:“杜,赤棠。白者棠。”樊光云:“赤者为杜,白者为棠。”陆机《疏》云:“赤棠与白棠同耳。但子有赤白美恶。子白色为白棠,甘棠也,少酢滑美。赤棠子涩而酢无味。俗语云‘涩如杜’,是也。赤棠木理韧,亦可以作弓幹是也。”《裳裳者华》亦云“其叶湑兮”,则湑湑与菁菁皆茂盛之貌。传於此云“湑湑,枝叶不相比”,下章言“菁菁,叶盛”,互相明耳。言叶虽茂盛,而枝条稀疏,以喻宗族虽强,不相亲昵也。笺以此刺不亲宗族,不宜以盛为喻,故下章易传以菁菁为稀少之貌,此章直取不相比次为喻,不取叶盛为喻。菁菁实是茂盛,而得为稀少貌者,以叶密则同为一色,由稀少故见其枝。以《菁菁者莪》菁菁为莪之茂貌,则知郑意亦以菁菁、湑湑为茂貌,但不取叶为兴耳。○笺“君所”至“政令”。○正义曰:言嗟行之人,是嗟叹此所行之人也。君既疏其宗族,宗族不与君行,故知君所与行之人谓异姓卿大夫也。“比,辅”,《释诂》文。彼辅作“俌”,亦是辅之义也。○传“佽,助”。○正义曰:佽,古“次”字。欲使相推以次第助之耳,非训佽为助也。
有杕之杜,其叶菁菁。菁菁,叶盛也。笺云:菁菁,希少之貌。○菁,本又作“青”,同子零反。独行睘睘,岂无他人?不如我同姓。睘睘,无所依也。同姓,同祖也。○睘,本亦作“茕”,又作“焭”,求营反。
[疏]传“䴔䴔”至“同祖”。○正义曰:睘睘、踽踽皆与独行共文,故知是无所依、无所亲昵之貌。上言亲,此言依,义亦同,变其文耳。以上云同父,故知同姓为同祖也。
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无兄弟,胡不佽焉?
《杕杜》二章,章九句。
《羔裘》,刺时也。晋人刺其在位不恤其民也。恤,忧也。○卹,本亦作“恤”,荀律反。
[疏]“《羔裘》二章,章四句”至“其民”。○正义曰:刺其在位不恤其民者,谓刺朝廷卿大夫也。以在位之臣,辅君为政,当助君忧民,而怀恶於民,不忧其民,不与相亲比,故刺之。经二章,皆刺在位怀恶,不恤下民之辞。俗本“或其”下有“君”,衍字。定本无“君”字,是也。
羔裘豹袪,自我人居居。袪,袂也。本末不同,在位与民异心自用也。居居,怀恶不相亲比之貌。笺云:羔裘豹袪,在位卿大夫之服也。其役使我之民人,其意居居然有悖恶之心,不恤我之困苦。○袪,起居反,又丘据反。袂,末也。居如字,又音据。比,毗志反。悖,补对反。岂无他人?维子之故!笺云:此民,卿大夫采邑之民也,故云岂无他人可归往者乎?我不去者,乃念子故旧之人。
[疏]“羔裘”至“之故”。○正义曰:在位之臣服羔裘豹袪,晋人因其服,举以为喻,言以羔皮为裘,豹皮为袪,裘袪异皮,本末不同,以兴民欲在上忧己,在上疾恶其民,是上下之意亦不同也。在位之心既与民异,其用使我之众人居居然有悖恶之色。不与我民相亲,不忧我之困苦也。卿大夫於民如此,民见君子无忧民,今欲去之,言我岂无他人贤者可归往之乎?维子之故旧恩好不忍去耳。作者是卿大夫采邑之民,故言己与在位故旧恩好。○传“袪袪”至“之貌”。○正义曰:《玉藻》说深衣之制云:“袂可以回肘。”注云:“二尺二寸之节。”又曰:“袂尺二寸。”注云:“袂口也。”然则袂与袪别。此以袪、袂为一者,袂是袖之大名,袪是袖头之小称,其通皆为袂。以深衣云袂之长短,反屈之及肘,是通袪皆为袂,故以为“袪,袂也”。以裘身为本,裘袂为末,其皮既异,是本末不同,喻在位与民异心也。直以裘之本末喻在位与民耳,不以在位与民为本末也。此解直云“袪,袂”,定本云“袪,袂末”,与礼合。《释诂》云:“由,用也。自,由也。”展转相训,是自为用也。《释训》云:“居居、究究,恶也。”李巡曰:“居居,不狎习之恶。”孙炎曰:“究究,穷极人之恶。”此言怀恶而不与民相亲,是不狎习也。用民力而不忧其困,是穷极人也。○笺“羔裘”至“困苦”。○正义曰:《郑风·羔裘》言古之君子以风其朝焉,经称“羔裘豹饰,孔武有力”,是知在位之臣服此豹袖之羔裘也。传亦解兴喻之义,笺又解所以用裘兴意,以在位身服此裘,故取其裘为兴。《召南·羔裘》亦以大夫身服此羔裘,即言其人有羔羊之德,与此同也。有悖恶之色,不恤我之困苦,申明传怀恶不比之意。○笺“此民”至“之人”。○正义曰:笺以民与大夫尊卑县隔,不应得有故乱旧恩好,而此云维子之好,故解之是此卿大夫采邑之民。以卿大夫世食采邑,在位者幼少未仕之时,与此民相亲相爱,故称好也。作诗者虽是采邑之民,所恨乃是一国之事。何则?采邑之民与故旧尚不存恤,其馀非其故旧,不恤明矣。序云“在位不恤其民”,谓在位之臣莫不尽然,非独食采邑之主偏苦其邑。岂无他人可归往者,指谓他国可往,非欲去此采邑,適彼采邑也,故王肃云:“我岂无他国可归乎?维念子与我有故旧也。”与郑同。
羔裘豹褎,自我人究究。褎,犹袪也。究究,犹居居也。○,徐究反,本又作“褎”,同。究,九又反,《尔雅》云:“居居、究究,恶也。”
岂无他人?维子之好!笺云:我不去而归往他人者,乃念子而爱好之也。民之厚如此,亦唐之遗风。○好,呼报反,注同。
[疏]笺“我不”至“遗风”。○正义曰:《北风》刺虐,则云“携手同行”;《硕鼠》刺贪,则云“適彼乐国”,皆欲奋飞而去,无顾恋之心。此则念其恩好,不忍归他人之国,其情笃厚如此,亦是唐之遗风。言犹有帝尧遗化,故风俗淳也。
《羔裘》二章,章四句。
《鸨羽》,刺时也。昭公之后,大乱五世,君子下从征役,不得养其父母,而作是诗也。大乱五世者,昭公、孝侯、鄂侯、哀侯、小子侯。○鸨音保,似雁而大,无后指。政役,音征,篇内注同。养,羊亮反。鄂,五各反。
[疏]“《鸨羽》二章,章七句”至“是诗”。○正义曰:言下从征役者,君子之人当居平安之处,不有征役之劳。今乃退与无知之人共从征役,故言下也。定本作“下从征役”。经三章,皆上二句言君子从征役之苦,下五句恨不得供养父母之辞。○笺“大乱”至“子侯”。○正义曰:案《左传》桓二年称“鲁惠公三十年,晋潘父弑昭侯而纳桓叔,不克。晋人立孝侯。惠之四十五年,曲沃庄伯伐翼,弑孝侯。翼人立其弟鄂侯。”隐五年传称“曲沃庄伯伐翼,翼侯奔随。秋,王命虢公伐曲沃,而立哀侯于翼”。隐六年传称“翼人逆晋侯于随,纳诸鄂,晋人谓之鄂侯”。桓二年传“鄂侯生哀侯。哀侯侵陉庭之田。陉庭南鄙启曲沃伐翼”。桓三年,“曲沃武公伐翼,逐翼侯于汾隰,夜获之”。桓七年传“冬,曲沃伯诱晋小子侯杀之”。“八年春,灭翼”。是大乱五世之事。案桓八年传云:“冬,王命虢仲立晋哀侯之弟缗于晋。”则小子侯之后,复有缗为晋君。此大乱五世,不数缗者,以此言昭公之后,则是昭公之诗,自昭公数之,至小子而满五,故数不及缗也。此言大乱五世,则乱后始作,但乱从昭起,追刺昭公,故为昭公诗也。
肃肃鸨羽,集于苞栩。兴也。肃肃,鸨羽声也。集,止。苞,稹。栩,杼也。鸨之性不树止。笺云:兴者,喻君子当居安平之处,今下从征役,其为危苦,如鸨之树止然。稹者,根相迫迮梱致也。○苞,补交反。栩,况羽反。稹本又作“缜”,之忍反,何之人反,沈音田,又音振,《广雅》云:“概也。”杼,食汝反,徐治与反。处,昌虑反。迮,侧百反。梱,口本反。致,直置反,下同。王事靡盬,不能蓺稷黍,父母何怙?盬,不攻緻也。怙,恃也。笺云:蓺,树也。我迫王事,无不攻致,故尽力焉。既则罢倦,不能播种五穀,今我父母将何怙乎?○盬音古。蓺,鱼世反。怙音户。罢音皮。悠悠苍天!曷其有所?笺云:曷,何也。何时我得其所哉?
[疏]“肃肃”至“有所”。○正义曰:言肃肃之为声者,是鸨鸟之羽飞而集于苞栩之上,以兴君子之人,乃下从於征役之事。然鸨之性不树止,今乃集于苞栩之上,极为危苦,喻君子之人当居平安之处,今乃下从征役,亦甚为危苦。君子之人既从王事,此王家之事无不攻緻,故尽力为之。既则罢倦,虽得还家,不复能种蓺黍稷。既无黍稷,我之父母当为何所依怙乎!乃告於天云:悠悠乎远者苍苍之上天,何时乎使我得其所,免此征役,复平常人乎!人穷则反本,困则告天。此时征役未止,故诉天告怨也。○传“肃肃”至“树止”。○正义曰:“苞,稹”,《释言》文。孙炎曰:“物丛生曰苞,齐人名曰稹。”郭璞曰:“今人呼物丛緻者为稹。”笺云:稹者,根相迫迮梱緻貌,亦谓丛生也。“栩,杼”,《释木》文。郭璞曰:“柞树也。”陆机《疏》云:“今柞栎也,徐州人谓栎为杼,或谓之为栩。其子为皂,或言皂斗,其壳为斗,可以染。皂,今京洛及河内多言杼斗。谓栎为杼,五方通语也。”鸨鸟连蹄,性不树止,树止则为苦,故以喻君子从征役为危苦也。○传“盬不”至“怙恃”。○正义曰:盬与蛊,字异义同。昭元年《左传》云:“於文皿虫为蛊。穀之飞亦为蛊。”杜预云:“皿器受虫害者为蛊,穀久积则变为飞虫,名曰蛊。”然则虫害器、败穀者皆谓之蛊,是盬为不攻牢不坚緻之意也。此云“盬,不攻緻”,《四牡》传云“盬,不坚固”,其义同也。定本“緻”皆作“致”。《蓼莪》云“无父何怙,无母何恃”,怙、恃义同。言父母当何恃食,故下言“何食”、“何尝”,与此相接成也。○笺“蓺树”至“怙乎”。○正义曰:何知不为身在役所,不得营农,而云王事尽力,虽归既则罢倦不能播种者,以经不云“不得”,而云“不能”,明是筋力疲极,虽归而不能也。
肃肃鸨翼,集于苞棘。王事靡盬,不能蓺黍稷,父母何食?悠悠苍天!曷其有极?笺云:极,已也。
肃肃鸨行,集于苞桑。行,翮也。○行,户郎反,注同。翮,户革反,《尔雅》云:“羽本谓之翮。”
[疏]传“行,翮也”。○正义曰:以上言羽翼,明行亦羽翼,以鸟翮之毛有行列,故称行也。
王事靡盬,不能蓺稻粱,父母何尝?悠悠苍天!曷其有常?
《鸨羽》三章,章七句。
《无衣》,刺晋武公也。武公始并晋国,其大夫为之请命乎天子之使,而作是诗也。天子之使,是时使来者,○并,卑政反,下注同。为,于伪反。使,所吏反,注同。
[疏]“《无衣》二章,章三句”至“是诗”。○正义曰:作《无衣》诗者,美晋武公也。所以美之者,晋昭公封叔父成师於曲沃,号为桓叔。桓叔生庄伯,庄伯生武公,继世为曲沃之君,常与晋之正適战争不息。及今武公,始灭晋而有之。其大夫为之请王赐命於天子之使,而作是《无衣》之诗以美之。其大夫者,武公之下大夫也。曲沃之大夫美其能并晋国,故为之请命。此序其请命之事。经二章,皆请命之辞。○笺“天子”至“来者”。○正义曰:不言请命於天子,而云请命於天子之使,故云是时使来。使以他事適晋,大夫就使求之,欲得此使告王,令王赐以命服也。案《左传》桓八年,王使立缗於晋。至庄十六年,乃云“王使虢公命曲沃伯为晋侯”,不言灭晋之事。《晋世家》云:“哀侯二年,曲沃庄伯卒。晋侯缗立。二十八年,曲沃武公伐晋侯缗,灭之,尽以其宝器赂周僖王。僖王命曲沃武公为晋君,列为诸侯,於是尽并晋地而有之。曲沃武公已即位三十七年矣。”计缗以桓八年立,至庄十六年乃得二十八年。然则虢公命晋侯之年始并晋也。虢公未命晋之前,有使適晋,晋大夫就之请命。其使名号,《书传》无文也。或以为使即虢公,当来赐命之时,大夫就之请命。斯不然矣。传称王使虢公命曲沃伯为晋侯,则虢公適晋之时,赍命服来赐,大夫不假请之,岂虢奉使適晋,藏其命服,待请而与之哉!若虢公於赐命之前,别来適晋,则非所知耳。若当时以命赐之,即命晋之时,不须请也,故笺直言“使来,不知何使”。
岂曰无衣七兮?侯伯之礼七命,冕服七章。笺云:我岂无是七章之衣乎?晋旧有之,非新命之服。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诸侯不命於天子则不成为君。笺云:武公初并晋国,心未自安,故以得命服为安。
[疏]“岂曰”至“吉兮”。○正义曰:此皆请命之辞。晋大夫美武公能并晋国,而未得命服,故为之请於天子之使曰:我晋国之中,岂曰无此衣之七章兮?晋旧有之矣!但不如天子之衣。我若得之,则心安而且又吉兮!天子命诸侯,必赐之以服,故请其衣。就天子之使,请天子之衣,故云子之衣也。诸侯不命於天子,则不成为国君。武公并晋,心不自安,故得王命服则安且吉兮。○传“侯伯”至“七章”。○正义曰:此解指言七兮之意。晋唐叔之封爵称侯,侯伯之礼,冕服七章,故请七章之衣。《春官·典命》云:“侯伯七命。其国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皆以七为节。”《秋官·大行人》云:“诸侯之礼,执信圭七寸,冕服七章。”是七命七章之衣。案《春官·巾车》云:“金路,钩,樊缨九就,建大旂,以宾,同姓以封。”注云:“同姓以封,谓王子母弟率以功德出封,虽为侯伯,其衣服犹如上公,若鲁、卫之属。”然则唐叔是王之母弟,车服犹如上公。上公之服九章,此大夫不请九章之服,而请七章者,王子母弟车服得如上公,无正文,正以周之建国,唯二王之后称公,其馀虽大,皆侯伯也。彼云“同姓以封”,必是封为侯伯。侯伯以七为节,而金路樊缨九就,则知王子母弟初出封者,车服犹如上公,故得以九为节。如上公者,唯王子母弟一身,若唐叔耳。其后世子孙,自依爵命之数,故请七章之衣也。○传“诸侯”至“为君”。○正义曰:此解得衣乃安之意。诸侯者,天子之所建,不受命於天子则不成为君,故不得衣则不安也。必请衣者,文元年,天王使毛伯来锡公命,《公羊传》曰:“锡者何?赐也。命者何?加我服也。”是王命诸侯,必皆以衣赐之,故请衣也。案《大宗伯》云:“王命诸侯则傧。”庄元年《穀梁传》云:“礼有受命,无来锡命。锡命,非正也。”然则诸侯当往就天子受命,此在国请之者,天子赐诸侯之命,其礼亡。案春秋之世,鲁文公、成公、晋惠公、齐灵公皆是天子遣使赐命,《左传》不讥之。则王赐诸侯之命,有召而赐之者,有遣使赐之者。《穀梁》之言,非礼意也。此武公以孽夺宗,故心不自安,得命乃安也。及《世家》称武公厚赂周僖王,僖王乃赐之命,是於法武公不当赐之。美之者,其臣之意美之耳。
岂曰无衣六兮?天子之卿六命,车旗、衣服以六为节。笺云:变七言六者,谦也。不敢必当侯伯,得受六命之服,列於天子之卿,犹愈乎不。
[疏]传“天”至“为节”。○正义曰:《典命》云:“王之三公八命,其卿六命。其国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亦如之。”是毛所据之文也。云车旗者,盖谓卿从车六乘,旌旗六旒。衣服者,指谓冠弁也,饰则六玉,冠则六辟积。《夏官·射人》云:“三公执璧,与子男同也。”则其服亦毳冕矣。三公既毳冕,则孤卿服絺冕,大夫服玄冕,则《司服》注云:“絺冕衣一章,裳二章。玄冕衣无文,裳刺黻而已。”然则絺冕之服止有三章,而此云六为节,不得为卿六章之衣,故毛、郑并不云章。或者《司服》之注自说天子之服,隆杀之差,其臣自当依命数也。○笺“变七”至“愈乎不”。○正义曰:传正解六兮为天子之卿服,不解晋人请六章之服意,故笺申之。今晋实侯爵之国,非天子之卿,所以请六章衣者,谦不敢必当侯伯之礼,故求得受六命之服,次列於天子之卿,犹愈乎不。愈犹胜也,言己若得六章之衣,犹胜不也。上笺解七章之衣,言晋旧有之。此不言晋旧有之者,晋国旧无此衣,不得言旧有也。检晋之先君见经传者,燮父事康王,文侯辅平王,有为天子卿者,但侯伯入为卿士,依其本国之命,不服六章之衣,故郑答赵商云:“诸侯入为卿大夫,与在朝仕者异,各依本国如其命数。”是其不降本国,不服六章也。郑知然者,以《大车》陈古之天子大夫行决男女之讼,经云“毳衣如菼”,则是子男入为大夫得服毳冕,故知入仕王朝者,各依本国之命。晋之先世不得有六章之衣。实无六章之衣,而云“岂曰无衣六”者,从上章之文,饰辞以请命耳,非实有也。
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燠,暖也。○奥,本又作“燠”,於六反。暖,奴缓反。
[疏]传“燠,暖也”。○正义曰:《释言》文。
《无衣》二章,章三句。
《有杕之杜》,刺晋武也。武公寡特,兼其宗族,而不求贤以自辅焉。○宗族,本亦作“宗矣”。
[疏]“《有杕之杜》二章,章六句”至“辅焉”。○正义曰:言寡特者,言武公专任己身,不与贤人图事,孤寡特立也。兼其宗族者,昭侯以下为君於晋国者,是武公之宗族,武公兼有之也。武公初兼宗国,宜须求贤,而不求贤者,故刺之。经二章,皆责君不求贤人之事也。
有杕之杜,生于道左。兴也。道左之阳,人所宜休息也。笺云:道左,道东也。日之热恒在日中之后,道东之杜,人所宜休息也。今人不休息者,以其特生,阴寡也。兴者,喻武公初兼其宗族,不求贤者与之在位,君子不归,似乎特生之杜然。○阴,於鸩反,又如字,本亦作“荫”,同。彼君子兮,噬肯適我?噬,逮也。笺云:肯,可。適,之也。彼君子之人,至於此国,皆可求之我君所。君子之人,义之与比。其不来者,君不求之。○噬,市世反,《韩诗》作“逝”。逝,及也。比,毗志反。中心好之,曷饮食之?笺云:曷,何也。言中心诚好之,何但饮食之,当尽礼极欢以待之。○好,呼报反,下同。饮,於鸩反,下文同。食音嗣,下同。
[疏]“有杕”至“食之”。○正义曰:言有杕然特生之杜,生於道路之左,人所宜休息。今日所以人不休息者,由其孤特独生,阴凉寡薄故也。以兴武公一国之君,人所宜往仕。今日所以人不往仕者,由其孤特,为君不求贤者故也。因教武公求贤之法:彼君子之人兮,但能来逮於我国者,皆可使之適我君之所,何则?君子之人,义之与比,故求则得之。今不求者,由君之不求之耳。君欲求之,当如之何?君当中心诚实好之,何但饮食而已,当尽礼极欢以待之,则贤者自至矣。○笺“道左”至“杜然”。○正义曰:《王制》云:道路,男子由右,妇人由左。言左右,据南乡西乡为正。在阴为右,在阳为左,故传言道左之阳。笺以为,道东也,物积而后始极,既极而后方衰。从旦积暖,故日中之后乃极热。从昏积凉,故半夜之后始极寒。计一岁之日,分乃为阴阳,当以仲冬极寒,仲夏极暑,而六月始大暑,季冬乃大寒,亦此意。○传“噬,逮”。○正义曰:《释言》文。逮又别训为至,故笺云“君子之人,至於此国”,训此逮为至也。○笺“肯,可。適,之”。○正义曰:“肯,可”,《释言》文。《释诂》云:“之、適,往也”,故適得为之。
有杕之杜,生于道周。周,曲也。○周,《韩诗》作“右”。
[疏]传“周,曲”。○正义曰:言道周绕之,故为曲也。
彼君子兮,噬肯来游?游,观也。○观,古乱反。中心好之,曷饮食之?
《有杕之杜》二章,章六句。
《葛生》,刺晋献公也。好攻战,则国人多丧矣。丧,弃亡也。夫从征役弃亡不反,则其妻居家而怨思。○好,呼报反。攻音贡,又如字。丧,息浪反,注同,又如字。思,息嗣反,或如字。
[疏]“《葛生》五章,章四句”至“丧矣”。○正义曰:数攻他国,数与敌战,其国人或死行陈,或见囚虏,是以国人多丧,其妻独处於室,故陈妻怨之㖞以刺君也。经五章,皆妻怨之辞。献公以庄十八年立,僖九年卒。案《左传》庄二十八年传称“晋伐骊戎,骊戎男女以骊姬”。闵元年传曰:“晋侯作二军,以灭耿、灭霍、灭魏。”二年传云:“晋侯使太子申生伐东山皋落氏。”僖二年,“晋师灭下阳”。五年传曰:“八月,晋侯围上阳。冬,灭虢。又执虞公。”八年传称“晋里克败狄于采桑”。见於传者已如此,是其好攻战也。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兴也。葛生延而蒙楚,蔹生蔓於野,喻妇人外成於他家。○蔹音廉,又力恬反,又力俭反,徐又力剑反,《草木疏》云:“似栝楼,叶盛而细,子正黑如燕薁,不可食。”予美亡此,谁与独处!笺云:予,我。亡,无也。言我所美之人无於此,谓其君子也。吾谁与居乎?独处家耳。从军未还,未知死生,其今无於此。
[疏]“葛生”至“独处”。○正义曰:此二句互文而同兴,葛言生则蔹亦生,蔹言蔓则葛亦蔓,葛言蒙则蔹亦蒙,蔹言于野则葛亦当言于野。言葛生於此,延蔓而蒙於楚木;蔹亦生於此,延蔓而蒙於野中,以兴妇人生於父母,当外成於夫家。既外成于夫家,则当与夫偕老。今我所美之人,身无於此,我谁与居乎?独处家耳。由献公好战,令其夫亡,故妇人怨之也。○传“葛生”至“他家”。○正义曰:此二者皆是蔓草,发此蒙彼,故以喻妇人外成他家也。陆机《疏》云:蔹似栝楼,叶盛而细,其子正黑如燕薁,不可食也。幽州人谓之乌服。其茎叶煮以哺牛,除热。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域,营域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息,止也。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齐则角枕锦衾。礼:“夫不在,敛枕箧衾席,韣而藏之。”笺云:夫虽不在,不失其祭也。摄主,主妇犹自齐而行事。○齐,侧皆反,本亦作“斉”,下同。箧,口牒反。韣,本亦作“独”,又作“椟”,徒木反。予美亡此,谁与独旦!笺云:旦,明也。我君子无於此,吾谁与齐乎?独自洁明。
[疏]“角枕”至“独旦”。○正义曰:妇人夫既不在,独齐而行祭。当齐之时,出夫之衾枕,睹物思夫,言此角枕粲然而鲜明兮,锦衾烂然而色美兮,虽有枕衾,无人服用,故怨言我所美之人,身无於此,当与谁齐乎?独自取洁明耳。○传“齐则”至“藏之”。○正义曰:传以妇人怨夫不在,而言角枕锦衾,则是夫之衾枕也。夫之衾枕,非妻得服用,且若得服用,则终常见之,又不得见其衾枕,始恨独旦。知此衾枕是有故乃设,非常服也。家人之大事,不过祭祀,故知枕衾,齐乃用之,故云“齐则角枕锦衾”。夫在之时,用此以齐,今夫既不在,妻将摄祭。其身既齐,因出夫之齐服,故睹之而思夫也。传又自明己意,以礼,“夫不在,敛枕箧衾席,韣而藏之”,此无故不出夫衾枕,明是齐时所用,是以齐则出角枕锦衾也。《内则》云:“夫不在,敛枕箧簟席,韣而藏之。”此传引彼,变簟为衾,顺经“衾”文。○笺“夫虽”至“行事”。○正义曰:《祭统》云:“夫祭也者,必夫妇亲之。”是祭祀之礼,必夫妻共奉其事。笺嫌夫不在,则妻不祭,故辨之云:夫虽不在,其祭也使人摄代为主。虽他人代夫为主,主妇犹自齐而行事。是故因己之齐,出夫之衾枕,非用夫衾枕以自齐也,故王肃云“见夫齐物,感以增思”,是也。
夏之日,冬之夜,言长也。笺云:思者於昼夜之长时尤甚,故极之以尽情。百岁之后,归于其居!笺云:居,坟墓也。言此者妇人专一,义之至,情之尽。○坟,扶云反。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室犹居也。笺云:室犹冢圹。○圹音旷。
《葛生》五章,章四句。
《采苓》,刺晋献公也。献公好听谗焉。○苓,力丁反,即甘草,叶似地黄。好,呼报反。
[疏]“《采苓》三章,章八句”至“谗焉”。○正义曰:以献公好听用谗之言,或见贬退贤者,或进用恶人,故刺之。经三章,皆上二句刺君用谗,下六句教君止谗,皆是好听谗之事。
采苓采苓,首阳之颠。兴也。苓,大苦也。首阳,山名也。采苓,细事也。首阳,幽辟也。细事,喻小行也。幽辟,喻无徵也。笺云:采苓采苓者,言采苓之人众多非一也,皆云采此苓於首阳山之上,首阳山之上信有苓矣。然而今之采者未必於此山,然而人必信之。兴者,喻事有似而非。○辟,匹亦反,下同。行,下孟反。人之为言,苟亦无信。舍旃舍旃,苟亦无然。苟,诚也。笺云:苟,且也。为言,谓为人为善言以称荐之,欲使见进用也。旃之言焉也。舍之焉,舍之焉,谓谤讪人,欲使见贬退也。此二者且无信,受之且无答然。○为言,于伪反,或如字,下文皆同。本或作“伪”字,非。舍音捨,下同。旃,之然反。为言谓为人,并于伪反。若经文依字读,则此上为字亦依字。讪,所谏反。
人之为言,胡得焉!笺云:人以此言来,不信,受之不答。然之,从后察之。或时见罪,何所得。
[疏]“采苓”至“得焉”。○毛以为,言人采苓采苓,於何处采之?於首阳之巅采之。以兴献公问细小之行,於何处求之?於小人之身求之。采苓者,细小之事,以喻君求细小之行也。首阳者,幽辟之山,喻小人是无征验之人也。言献公多问小行於小人言语无征之人,故所以谗言兴也。因教君止谗之法:人之诈伪之言,有妄相称荐,欲令君进用之者,君诚亦勿得信之。若有言人罪过,令君舍之舍之者,诚亦无得答然。君但能如此,不受伪言,则人之伪言者,复何所得焉。既无所得,自然谗止也。人之伪言与舍旃舍旃文互相见,上云人之伪言,则舍旃舍旃者,亦是人之伪言也。舍旃者,谓谤讪人欲使见贬退,则人之伪言,谓称荐人欲使见进用,是互相明。王肃诸本皆作“为言”,定本作“伪言”。○郑以采苓采苓者,皆言我采此苓於首阳之颠,然首阳之巅信有苓矣。然而今人采之者未必於首阳,而人必信之,以其事有似也。事虽似而实非,以兴天下之事亦有似之而实非者,君何得闻人之谗而辄信之乎?下六句唯以“苟”为“且”,馀同。○传“苓大”至“无征”。○正义曰:“苓,大苦”,《释草》文。首阳之山,在河东蒲坂县南。采苓者取草而已,故为细事。首阳在河曲之内,故为幽辟。细事,喻小行,谓小小之事。幽辟,喻无征,谓言无征验。幽隐辟侧,非显见之处,故以喻小人言无征验也。谗言之起,由君昵近小人,故责君数问小事於小人,所以致谗言也。笺易之者,郑答张逸云:“篇义云好听谗,当似是而非者,故易之。”
采苦采苦,首阳之下。苦,苦菜也。
[疏]传“苦,苦菜”。○正义曰:此荼也。陆机云:“苦菜生山田及泽中,得霜恬脆而美,所谓堇荼如饴。《内则》云‘濡豚包苦’,用苦菜是也。”
人之为言,苟亦无与。舍旃舍旃,苟亦无然。无与,勿用也。人之为言,胡得焉!
采葑采葑,首阳之东。葑,菜名也。○葑,孚容反。人之为言,苟亦无从。舍旃舍旃,苟亦无然。人之为言,胡得焉!
《采苓》三章,章八句。
唐国十二篇,三十三章,二百三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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