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漫长谈话 天·藏
第18节 漫长谈话
你眼神的空洞是随时的,不分场合的,
旁若无人的,正如你随时的忧郁。
即使在弃山星之夜你和别人疯狂舞蹈时,
我也看到过你旁若无人的空洞。
——我要再去一次米米钦热寺,对了,还有 噶丽寺,我的外婆维格夫人可能就在这两个寺中 的一个,其他的尼姑寺都很小,我转遍了也没有。 米米钦热寺和噶丽寺都很大,去一次根本转不过 来。你知道米米钦热寺有西藏尼姑寺中最精美的 经堂、最白的白塔、最漂亮的尼舍————黄色的小 楼。过去到这里出家的都是拉萨贵族的大小姐和 富商家的小姐,我外婆后来很可能转到这里隐修 起来。噶丽寺的特点是人人都练长寿瑜伽,有很 多老阿尼看上去比丹增桑姆大师还要老,就像寺
①苍古寺毁于1968年,虽然后来修复,大 体恢复了原貌,但只能说是大体,就像一切重修 的事物一样,已非原来的模样。年轻人没有记忆, 不觉得什么不同,比如维格就一直不觉得有什么 不同,但是对于重返故地的老人来说就有很大的 不同,因为在修复的地方事实上他们找不到过去 的记忆,找到的只是毁灭。比如维格的母亲,比如 阿莫先生,比如还有许多仍有记忆的人。1995 年,当维格第一次飞临西藏高原,第一次到了拉 萨,到了苍古寺根本不知道两位老人在这里已找 不到记忆。苍古寺重修后两位老人来过一次,但 是来过一次后便没来第二次,因为重修后的苍古 寺太年轻了,记忆中的苍古寺则是古老的,是他 们一生下来就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苍古寺。现在 的苍古寺至少像刚从法国回来的维格一样年轻, 简直比维格还要年轻!
但是维格不晓得这些,维格第一次听说外婆 就是在这里出家的,还兴致勃勃地让母亲和阿莫 舅父指给她看哪儿是外婆当年住过的赭黄色小 屋呢。没人告诉维格苍古寺是重修的,无论母亲 维格拉姆还是满头飞雪的阿莫舅父。年轻人要 来,两位老人没说什么还是来了。而维格甚至还 拉着两位老人上了每天吹海螺号的天窗。天窗四 周新的壁画十分绚丽,但年轻的维格却怎么也找 不到那组描述疯女人皈依佛祖的壁画,直到这时 阿莫舅父才小心翼翼地(恐怕别人听见)告诉年 轻的维格拉姆:苍古寺是重修的,苍古寺不是原 来的苍古寺。
不过1995年夏天的那次造访还是有相当的 收获,维格奇迹般地见到了当年的丹增桑姆大 师。丹增桑姆大师已经九十多岁了,老得简直像 外星人。丹增桑姆大师裹在绛红色的大氅中,拄 着拐杖,一双基本上不怎么动的眼睛已经萎缩, 而眼珠瞪得总像是要掉出来。这么多年阿莫舅父 也是第一次见到丹增桑姆,阿莫舅父的眼睛也瞪 得和丹增桑姆差不多。两人对视了很久很久。阿 莫舅父以为她早就不在了,她也以为他不在了 , 两人看上去都不相信对方还活在世上。
维格大声地问丹增桑姆:
——您多大岁数了?!在这里多少年了?!。
没有回答,眼睛一动不动。
————我要找维格夫人,您见过她吗?
仍没回答,也没有表情。阿莫舅父说话了: ——您还认识我吗丹增桑姆?我是阿莫,阿 莫•次旺多吉。
丹增桑姆大师深邃又凸出的眼珠凝聚出吓 人的光芒,显然认出了阿莫舅父,却仍没有回答 阿莫舅父,而是慢慢地慢慢地转向了维格的母 亲,凝视着维格的母亲,嘴唇慢慢蠕动着说:
你,你是维格拉姆?
大师会说话,大师还有记忆。大师说:
——我见过她,我没把东西给她,东西都没有了。 多少年前的事,大师还记得。
维格的母亲非常的平静,倒是维格叫起来: ——什么?您见过她,我外婆?!什么时候?在哪儿? ——想不起来了……我们一起劳动……扫 街……我想把东西给她,可东西没了。
丹增桑姆依然对着维格的母亲,根本不理会 大喊大叫的维格。
——您想想,您想想,我是维格夫人的孙女维格! 直到这时,大师才缓慢地把脸转向维格,凝 神看着维格。维格赶快摘下了帽子,理了理长发, 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什么。
—你是维格夫人?
大师说,似乎看见了什么。
—是,不,我是维格夫人的孙女维格! 大师的目光瞬间风化,好像有气流飘过…… 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大师!大师!维格喊,但老人再也没睁眼。 维格从没见过一个人这样慢慢合掌,坐下, 一动不动,再不管世上任何事。
维格不知道:这差不多就是涅槃。
直到一年以后从法国回来重返拉萨,决定在 拉萨定居,维格才知道丹增桑姆大师事实上就在 这一天圆寂了。
维格相信,自己是大师最后的镜像。
院里一棵棵古树,老得我都看不出她们的性别 了,维格夫人说不定就在其中哪间黄色的小屋 里。你哪天跟我一起再去一次米米钦热寺吧,噢, 还有噶丽寺,说不定能找到维格夫人!
一到底是维格夫人,还是外婆?
——叫外婆我觉得陌生,叫维格夫人反而觉 得特别亲切。她是历史人物,可毕竟也是我外婆。 真奇怪,西藏有许多奇怪的感觉,和内地完全不 —样。
———我当然有兴趣去米米钦热寺,不过你的 兴趣的方向是不是有问题?你的家族秘史鲜为人 知,正像西藏的历史鲜为人知。西藏也有革命者, 我闻所未闻,而且居然是你外公。我认为这方面 似乎对你的震动应该更大,而你的兴趣好像一直 在一个五十年前就虚无缥渺的维格夫人身上。
——我一点儿都不觉得虚无缥渺,“文革”时 她还在,丹增桑姆大师还见过她!
——“文革”也过去二十年了,苏穷小姐。
——我对“革命”不感兴趣,很反感“革命”这 个词儿,历史上哪次革命不带来天灾人祸?就连 法国大革命现在不是也受到质疑了吗?我外公接 受了西方的影响,作为仁人志士我尊敬他,可我 更喜欢外婆。 我觉得我外婆维格夫人太了不起 了,外公遭难,九死不悔,这固然很难,但在我看 来这样一来留给一个女人的选择其实更难,那才 是真正的困难的选择。无论中外,女人从来都是 英雄的附属品,要像英雄一样坚贞,可我外婆偏 不,她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随遇而安才嫁给了宇 哲,她是一个正常人,她不当英雄的夫人,不做贞 洁烈女,甚至让她承认阿莫舅父是她与别人有染 的结果,她也白纸黑字地向世人承认了,她太伟 大了 !
—就算值得同情,也说不上伟大,你这是 混乱的价值判断。
—我才不信什么价值判断,我看一切要求 女人的价值都是狗屁的价值!你少教训我,王摩, 我一点儿也不混乱,凭什么丈夫遇难女人就得坚 贞不屈?凭什么这样要求更加不幸的女人?我知 道所有的人都这样要求女人,你是不是打心底里 也这样要求我外婆?告诉你王摩诘,我外婆伟大 就伟大在她敢作敢为。
———你这么激动是不是还是有些心里不安? 你并不理直气壮。
——你少来这套,王摩,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和了不起没关系,我这人很浅薄。
——你气死我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我浅薄?
———除了浅薄,应该说还有混乱。
——你真不知天高地厚,你是谁呀丨 王摩诘根本不在乎维格涨得通红的脸,继续
说:
———当然,是可以理解的浅薄和混乱。的确, 我们的传统价值观一直要求丈夫危难之际妻子 忠贞不贰,这方面至少表面的例子举不胜举,它 构成了对女人的道德基石,当然也构成了类似贞 节牌坊的精神强迫症。理论上我们可以讨论“不 忠贞”的私人性与合法性,因为“不忠贞”是自然 倾向,但你不能因此而走上另一个极端:否认忠 贞的行为,认为不忠贞反而是伟大的、了不起的, 这就是混乱。
维格讲不过王摩诘,便退一步说:
——她这样也不容易!她连一个字都不写给 外公,一面也不见,你觉得她容易吗?我特别理解 她,我觉得她既痛苦又决绝,她真的太不容易了 ! 宇哲这个人我觉得可能是伤害我外婆维格夫人 最重的人,他不该娶我外婆,他对我外公倒是挺 大义的,我外公出狱要求夫人回到自己身边,宇 哲居然同意了丨我外婆是受过西方教育的人,她 怎么能像一件物品一样被送来送去?宇哲悲悯 吗?我看是可悲的丨
不管维格如何激动,王摩诘始终从容不迫: ——感叹维格夫人“不容易”这没问题,正因 为如此我没看出你外公苏穷有责怪维格夫人的 意思。相反他希望她回来,他无条件,并没责怪你 外婆,他仍然爱着自己的已是别人的妻子,这不 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在我看来西藏的两性关系有 社会的一面,也有自然的一面,或者说天性的一 面,而且最终还有宗教的裁判或宗教的出口。没 有精神出口的文化是可怕的文化,这种文化要么 得不到宽恕,要么毫无底线,一条道走到黑,而虚 幻的道德高度如一把高悬的剑同样让人走投无 路。西藏好像不存在这样的问题,这个问题我倒 是觉得你该认真研究一下。在整个苏穷事件中, 我觉得真正的异数倒是你的母亲维格———维格 拉姆。她身上有很多值得研究的东西,她才是真 正的历史之谜。她是你最熟悉的人,可你好像对
她最陌生
——我原来觉得很熟悉她,后来突然就觉得 很陌生,她到了西藏好像换了一个人。 ———了解她很困难,是吗? ———四十年,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没说过。 ——她给你爱就够了,你还要什么?
——是的,这我知道,她是天底下最善良的母亲,最无私的母亲,可也是心肠最硬的母亲,因 为没人能走进她的心。我拜师皈依,持经念咒,就 是想了解她的世界,了解她的内心。可佛深似海, 佛是要忘我的,佛要我忘记一切身前事,这样一 来我反倒觉得母亲越来越陌生, 越来越不可理 解,越来越虚幻。
一这样的情形也会发生在你外婆维格夫 人身上,我是说就算你找到了维格夫人,她能对 你说什么呢?你能对她说什么呢?而且她对宗教 的投入无疑会更深。宗教是进入自身的途径,而 不是进入别人的途径,如果你怀有进入别人的心 思,你连自身也进入不了。
——是的,是这样,我不知道怎么办,我确实 很混乱。
——你的血液本身就有混乱冲突的一面,你 身上什么都有,没有什么烙印不能在你身上找 到。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又是你的独特之处, 有些东西在别人身上绝不可能出现。你的神秘魅 力除了来自你的外貌,事实上我倒认为更来自你 的积极意义上的角色混乱。不过就算从消极意义 上看你的角色混乱,在你的身上还是可以隐约看 出一条历史延伸线’你,你母亲,你外婆’三代维 格拉姆,被一条历史延伸线或一种血液贯穿着: 你外婆离开了你外公,你母亲事实上也等于离开 了你父亲,至于你,你离开过谁呢?或者还将离开 谁?我看到过数学教师兼诗人的那种绝望,可以 说绝望得无以复加。当然很不一样,因为时代不 一样,经历也不一样,但都有一种令男人畏惧的 东西,都有一条男人无法控制的线。其中最有意 味的是你母亲,维格夫人我倒觉得不算什么,很 正常,至于你就更不用说了。
——你是谁呀王摩,我真讨厌你这种口
气。
——既然你让我分析,就不要挑剔口气。
——你别老这么做作好不好?我求求你
了。
——你需要做作。你太随意了。
真受不了你!
——让我把话说完。王摩诘喝了口凉茶。
王摩诘只喝茶,不喝酒,而维格这些天总是 离不开酒。
——你母亲身上有一种不同于别人的境界, 有一种神性。她从小有两个父亲,又都先后失去, 最终又失去了母亲;她被抛来抛去,颠沛流离;她 那么小就不爱说话,历史在她身上的作用力完全 不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能领受的,而她用沉默悉数 领受下来。正如你所说,她念诵六字真言的声音 在你苏穷外公听来完全是陌生的,就好像来自天 国的陌生的童声———其实那就是天使的声音。她 十一岁便超度了她的父亲——你的外公,从此再 也离不开黄色的圆形卡垫——也就是说,她不再 属于自己。如果这一切都还不算特别,那么她在 北京关闭了内心四十年就是神奇的,她以最大的 爱养育了五个孩子,没给你们任何痛苦,然后她 突然离去———因为她完成了她的母亲也就是维 格夫人未完成的东西。我认为这正是你母亲的非 凡之处,她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她心中有佛国,却 也知道自己的本生并努力完成了自己的本生,这 其中甚至包含了维格夫人未完成的本生。她去北 京前到苍古寺去“看望”了你外婆,她在那幅疯女 人的画前久久伫立,就是说她的心一直同她的母 亲——你的外婆维格夫人的心相连。在我看来她 在体会她母亲的心,体会苦难,体会本生故事。同 样,很显然,她也不会忘记弥留之际的苏穷,正是 那次超度,我觉得从根本上改变了她。甚至,那也 是你外公对她的某种神示。真的,你母亲非常了 不起,她的神性扩展到广泛的人性之中,最终又 归于神性。
——王摩诘,你真神了,真的,太神了,你怎 么这么了解我的母亲?!
——这都是你讲的,或者是你的阿莫舅父讲 过的,我并不多了解你母亲,我的话不过是一种 诠释,一种开放的话语。也许这并不是你母亲,只 是你母亲构成了一个话语空间,一种我想象中的 母亲。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理解事物,不定型事物,事物应该永远 向各种可能性敞开。
——可我觉得你说得非常对,真的,你说得 对,我母亲就是这样!
——就算是这样,我说的可能也不及你母亲 万分之一。
——可这万分之一也从没人跟我说过。
专业不同,兴趣不同而已。
——什么兴趣?你这人真怪。
维格啜了一小口红酒,习惯性摇了一下杯 子,放在了绛红色的茶几上。王摩诘看着维格做 完这一系列细小动作,不紧不慢地说:
——当然是对你的兴趣,不过——只是兴 趣。在你跟我讲述漫长的家族史之前,于右燕简 单地跟我讲过一点你的事,不过她好像把事情弄 错了,把你说成了旧西藏大贵族著名的阿莫之外孙女,说实话从你身上的某些特点我还真有点相 信。我没想到情况这么复杂,这么富于悲剧性,这 么有深度。另外,对我而言更重要的是,我已说 过:在闻所未闻的西藏历史面前我发现了我的浅 薄,由此我也得出一个结论:不了解西藏的历史, 无论你在此地的感觉多么的个人化,多么的内 倾,多么自给自足都是肤浅的。我过去有一种拒 绝外部、拒绝过去和未来的倾向,我觉得我内心 已够丰富,可你的家族的历史一打开,让我觉得 西藏一下立体起来,西藏不再只是雪山河流寺 庙,而我过去自足的拒绝一切的样子应该是好笑 的。
一你都这么深刻了还好笑,别太自恋了。
——我一直在批评自己。
——你的批评都包含着自恋。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这人真没劲。对了,你到底去不去?
什么去不去?
——去米米钦热寺呀,还有噶丽寺。
——你还没放弃寻找维格夫人?
——我放弃不了,我已找了她两年。
——没有这件事,你是不是就不知道做什么
了?
——有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做什么。
——我看也是,那么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
维格点烟,长长吐了一口。王摩诘用手打着 维格吐过来的烟,因为被呛得直咳嗽。维格笑,多 少有些醉意,有些暧昧,有些放肆,王摩诘视而不 见。不是他不懂,是他确实没有兴趣。
——想想你母亲,也许你能确定自己,会慢 慢形成你的东西。当然比起别人的单调与乏味, 你对自己可能还是相当满意的。想听听我对你的 评价吗?好吧,那我就说说。在最积极的意义上我 说过,你的角色混乱构成了你的内在魅力,你的 专业是法语,法国文学,你诵经礼佛,对神秘莫测 的藏密仪轨浸润很深;同时你不停地恋爱,出入 酒吧,晚会,被人包围;你选择在偏僻的郊外教 书,置身于拉萨之外,却又成为边缘的中心,这块 净地却总是因你失去平静。 你什么都没放弃,什 么都拥有,你甚至还在打捞一段失踪的历史、一 种源远流长甚至可歌可泣的家族血液。你有多位 上师——这一切简直让你太多姿多彩了。无论如 何,到目前为止,你看起来一切都处理得很好,但 是可能也只有你自己清楚这一切在别人看来不 过是雾里看花,而被雾包裹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呢?也许只是混乱和空洞。
——说下去,别停下来。
维格长长吐了一口烟,喷在王摩诘脸上。
——我注意到你眼神中的空洞是随时的, 不分场合的,正如你的忧郁是随时的。即使在沐 浴节那样辉煌迷幻的夜晚,在你最疯狂地和别 人舞蹈中,我也看到过你随时的空洞。这并非不 正常,每个人都会如此,每个人都常常突然意识 到自己又不能确定自己,不过你和别人不同的 是,你的空洞总是带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性质,它 表现为淡漠,忧郁,以及具有宗教色彩的空无。 如果仅仅止于此,你只是让人着迷,不会让人发 狂,事实是你同时还有北京女孩子大气的一面, 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一面,这又使你呈现出向人 敞开的特征。这也正好说明你的空洞和淡漠并 非理性的结果,而是一种情绪的结果。你没有理 性,你根本不能控制自己,而你也不想控制自 己, 因此别人的确在你这里得到了令人发狂的 机会。你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因为你知道没 人能真正占据你的心。你的心在无人能企及的 高处,但是当巨大的空洞袭来,你又可以把自己 交给任何可以接受的人,你会在雪中待上半夜, 甚至也可以让雪融化……你有从你外婆和你母 亲身上延伸下来的东西,有她们那种命定的东 西,但这种东西是断裂的,不是实线,是一条虚 线,或者说是一种变异。你成为不了你母亲,也 成为不了维格夫人,尽管你着迷维格夫人。你会 成为什么?只有天知道……
——你好像是巫师,你怎么这么了解我?你 说我会成为什么?
王摩诘把凉茶喝净,将杯子推给维格:
——我一直在喝凉茶,现在连凉茶都没了, 你就这样对待一个做作之人?请给我倒点热水好 吗?你该为我服务一下。
——你要是喝酒我给你倒,喝茶不管。你喝 酒吗?
王摩诘凝视维格,拿起暖瓶,给自己续上热
水:
——如果我是巫师,就会知道你会成为什 么,而我并不知道。
——你没发现我已经很钦佩你?
——不是现在才开始。
——你真大言不惭。我该怎么办?维格双手 握着杯子。
——我说过了,多想想你的母亲维格拉姆, 而不是虚无缥渺的维格拉姆夫人 你的外婆。
—我母亲身上有神性,我没有。
一这你怎么这么清醒?王摩诘笑。
——我努力接近佛陀,在接近佛陀时我是最 幸福的。可是我知道我最好的结果可能是把自己 交给一个什么人,虽然我知道没这个人,永远也 不会有,包括你。
维格瞪了一眼王摩诘,呷酒,点上细长的烟。
一别把我扯进来,王摩诘说,我说过对你 的看法。
一什么看法?说说?说说,说说呀!维格有 点醉了。
1—I I J o
——我对你有兴趣,仅仅是兴趣,研究兴趣。
一你真是个学究,圣徒。
——不,那你就错了,我的要求很特别,很复 杂,于右燕没跟你讲过?
——我好久没见她了,她最近像空气一样无 影无踪了。
——她不是什么都跟你说吗?
——你们怎么了?
——她来过。
一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一我很善待她。
一你真无耻。
一我在努力进步。
怎么讲?
——这是我的事,跟你无关。
——讲讲,怎么个进步法?讲讲,我是不是得 表扬表扬你?讲,讲呀,讲……
维格醉了,好像根本不在乎于右燕。
一行了,我们说的话太多了,王摩诘站起 来问维格,什么时候去米米钦热寺?
一米米钦热寺?哦,对了,米米钦热寺。明 天,明天我们就去。
一对了,什么时候再去一趟马丁格那儿? ——你自己去吧,他常提到你。
一好吧,做个好梦。明天见,啊……这都几 点了,快天亮了,没有明天了。
一那就今天,我们可以下午去,上午睡觉。
一好吧,晚安。
一早安,先生。维格纠正王摩诘。
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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