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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枝 第一章 然而呀,那事情就一冷猛地生发了 受活

第七卷 枝 第一章 然而呀,那事情就一冷猛地生发了

柳县长终还是要领着他组办的绝术团离开受活了。  
  先一步要到城里出演了,要为购买列宁的遗体凑募一笔巨额资金了。  
  断腿猴的节目是独腿飞跑,聋子是耳上放炮,单眼儿是左眼穿针,瘫媳妇是叶上刺绣,盲桐花是聪耳听音,小儿麻痹是脚穿瓶儿鞋,哑巴伯是心领神会。凡残的,有了一招绝术的  
  ,都要跟着县长到城里去了呢。而槐花,因了她的小巧和漂亮,石秘书还说有可能,他就让她当一个报幕员。报幕员是多么招人眼目的角色哦,石秘书说了后,去她小巧漂亮的脸上摸了摸,她就让他摸了她的脸。摸了脸,她还又极是媚艳地朝他笑了笑,还让他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子。  
  这一天,从县里开来了一辆大卡车,歇息在庄头上,瞎聋瘸哑的,有一招绝术的,立马就要到那儿坐着卡车离开了耙耧了。县长的小车没有来,他说省一箱油钱吧,说坐在大车的驾楼①难道就回不到县城吗?他就要和秘书一道坐在那驾楼离开受活了。  
  日头已经过了几竿子高,一庄人都早早地吃了清早饭,准备着到庄头把行李装上卡车进城了。桐花、槐花、榆花也都把她们的包袱行李提到院落了,就是这个时候里,在日头开始有旺旺火光的当口上,庄子里的钟,当当当地敲响了,接续着,庄落的上空便脆灵灵传来了县长秘书的叫唤声:  
  “绝术团的成员都到庄口上车啦——慢一步车开走了你就不是绝术团的成员啦——”  
  秘书的嗓子宽亮得和一扇门儿样,香脆得如了苹果梨,有糖一样甜的黏稠味道儿,槐花一听到,脸上就一片红光了。榆花瞟了她一眼,槐花说:“咋了呢?我咋了?”榆花却不答,冷汪汪地看看槐花,提上自个的行李准备出门了。  
  榆花也就去牵了桐花的盲拐儿。都要走了呢,去和一早起床坐在院里木呆的娘说话道别了。娘像一截朽枯了的桩子样,一满脸的灰土色,木然着,坐在那一处地一直望着大门外,又望望三个姑女中的盲桐花,像人已经死了却还撑持着一个坐像样。  
  榆花说:“娘,人家唤叫了,我们走了啊。”  
  槐花说:“娘,你愁啥?家里不是还有蛾儿陪你嘛。”说:“不用愁,我们去一个月就把钱给你捎了回来哩,我准比她们谁都挣得多,我就不信我这样儿挣不过别人呢。不想种地日后你就不要种地嘛。”  
  桐花知道娘是愁她哩,啥儿也没说,她过来蹲在娘面前,拉了娘的手。这一拉,娘就有泪从眼角滚落出来了,门外便又传来了断腿猴那庄干部样的唤声了,催赶着说:“桐花、槐花,你们姊妹几个咋不出门啊,一车人就等着你们一家啦!”那唤声真的如鞭子样急切哦,菊梅听了呢,擦了一把泪,扬扬手便让她的三个闺女出了门儿了。  
  也便走了呢。  
  一院子剩下满当当的冷清了。日头光越过厦房,铺到对面屋墙下,像满院落里都铺了亮玻璃。六月末,是往年麦熟打场、分麦的气节哟,可那空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麦香味,只有被雪水湿润了的土味漫在半空里。麻雀在房子的坡脸上叽喳得惊天动地着。乌鸦在院落树上衔着草枝、柴棒垒着它那在六月的风雪中遭了灾的窝。菊梅依然地坐在上房门槛上,不动不弹的。摆摆手,就让她一窝姑女出门了。本是该出门去送的,可她怕见了谁样坐在院落不动窝儿哩。  
  怕见了,却又是极想见着的,便让那大门敞开着,自己坐在门槛上,正好对着大门瞅着院落外。  
  庙客房的人要从客房走出来,是必要经了她那门前的。  
  秘书已经提着大包、小包经了那双扇门前了,集合的钟声都敲的铺满天地了,可不知咋儿哩,县长柳鹰雀竟至今都没有从那门前走过去。菊梅的脑堂里一团儿乱麻着,黏稠糊糊着,她想也许他已经从哪儿到了庄头的汽车那儿了,就要在一瞬眼间离开受活了。庄街上一早繁闹了的脚步也都静安下来了,从门口过去的被子、衣物和盆碗行李也都大兜小兜地装上汽车了。送别的喜庆和哭泣也都演过了,说过了,留在庄街的,除了静安就是静安了,就是麻雀的叫声了。  
  菊梅已经不再指望能在门前最后看见谁了呢,她从门槛上站起来,准备收拾她的一堆姑女走后留下的一世凌乱了。可就这当儿,她看见两条腿从庙客房的大门那边一闪过来了。那两条腿埋在一条制服的短裤下,赤着红褐色,脚上是一双皮凉鞋和丝袜子。丝袜子在日头地里闪着灰亮的光,那光一下就打在菊梅的眼上了。  
  怔一下,一冷猛地立起来,她站到了大门口,起先并不想对着那人说啥儿,只是静望着,见那人快要走失了,突然又急急切切地叫:  
  “喂——喂——”  
  那皮凉鞋就立了下来了,转过了身子了:  
  “还有啥事儿?”  
  她想了一阵子,似乎想到不该出门叫他样,后悔着说:  
  “没啥事——我把姑女们交给你了啊?”  
  他就有些烦厌了,瞪着眼:  
  “你把你姑女交给了绝术团,可不是交给了我柳县长。”  
  她便对他的话惊怔着,极无奈的默一会,低头说:  
  “你走吧。”  
  他就又车转身子走去了,步子捷捷地快,如了要躲着啥儿样。庄口那儿已经人口汪洋了,受活的老少都在了那儿呢。有绝术的残人都上了车厢里,行李、包裹码垛在车厢两旁的处地上,人又坐在行李包裹上。还有一堆杂货的物,如准备起食堂的锅,准备烧饭的面,还有蒸馍的笼子,和面的瓦盆,盛水的缸,挑水的桶,谷谷糠糠全都码垛在那车厢中间了。一车人都在等着县长哩。秘书和司机在车楼下朝着庄子胡同里深长深长地打量着。车上的人登高望远哩,瞅县长把脖都拉得细长了,脖子筋都跳得露青了。县长不来,不消说那车不能走了呢,车不走,那送行的人也就急焦着。有母子别离的,车下的孩娃要爬到车上娘的怀里去,不让上就在车下哇哇哇地哭;有男人在那车上的,媳妇便有托付不完的事,像男人这一去,永不回了样;有孩娃、姑女在那车上的,老人在车下重复着大车轮子的话,说衣裳要勤洗,不洗就要酸了呢,酸了穿不烂也要腐烂的;对那专管给绝术团烧饭的年轻媳妇说,和面烧饭时,一定要多放一些石碱呢,放了石碱,面就转眼活起来,发开了;石碱少了那面便死着。说出门渴了人要喝那烧开的水,无论在盆里还是在锅里烧开水,都是开水不响、响水不开呢。说雨天出门要打一把伞,没伞了绝术团月底一开钱可以买一件雨衣啥儿呢,说雨衣实惠哩,用急了可以当席铺在门口晒粮食,买伞就没有这件用处了。  
  车上的人,只有槐花不说话,她在不停地偷偷往那驾楼里看。驾楼里的石秘书,也会在人不在意的时候看她一眼笑一笑。  
  就这时,县长终于走来了。  
  车上车下便一片静悄了。  
  县长来得迟,是因了离开庙客房时又想要上茅厕,在茅厕蹲得畅快了,脚麻了,才慢慢走了出来的。他到车旁看看车上和车下,说都到了吧,秘书说都到了;县长说不少啥儿吧,秘书说各自上台用的道具也都让他们检查了。县长就对司机说:  
  “走。”  
  司机就慌忙上车发动汽车了。  
  山脉上万里无云哩,天像清爽得一眼能望上百里。日头是黄剌剌的照射着,车上的人满头大汗呢。槐花在车前,顺手摘了树叶扇着风,就有人往那扇风跟前凑,人就扎成一个堆儿了,有一股汗味朝着她的身上漫,她就把她手里的树叶哗哗哗地撕碎了,扔在了车下边。从庄外田里飘过来的玉蜀黍苗的青棵味,像青丝线在车子的上空绕。人就要走了。受活要天翻地覆了,就像到这当儿,车上车下的人才想起虽是去参演绝术团,可也终归是别离,终归他们是要出去做惊天动地的事情样,也就都一冷猛地静下来,一片沉默着。发动汽车的声音隆隆轰轰的,把半空的树枝都摇得不定了,把人心都摇得不定了。  
  可是是一片静谧哦。  
  原来在人群里低头觅着食儿、咕咕叫着的鸡,被这静谧吓着了,抬起头,深深默了呢。  
  早早就躲在墙根阴凉处睡着的狗,在那静里睁开了眼,默默地瞟着那就要走了的受活人。  
  孩娃也不再哭了呢,没嘱托完的话也没人说了呢。发动机的声音小下来,汽车就要开走了。一车人都要走了呢。县长要坐到驾楼外侧去,那秘书就首先上了车。尽管槐花总是瞟着他,他也不再去在意槐花了,一心在意着县长了。上了车,他又伸手拉县长,县长一摆手,自个儿抓了车门把,身子一耸便跃进了车楼里。  
  车门关上了。  
  车就起动了。  
  也就开走了。  
  然而,然而哟,走了一丁点,那事情就冷不丁的生发了,如早就预备下了一模样,车一动,它就一冷猛地生发了,到瞎子家的山墙下,那事情便咣的一下生发了。这当儿,茅枝婆拄着拐杖从那山墙下面飞了出来了,她和重又活了的死人一模样儿哩,大夏天,竟穿了她自个给自个亲手缝制的九层绸寿衣,里三层,是死人在天热时穿的单衣服,中三层,是死人在春秋天气穿的夹衣服,外三层,是死人在寒天穿的棉袄、棉裤和寿袍啥儿的。寿袍是黑绸,绸上绣了金色的袖口和袍边,袍的后背上是绣的盆子大小的一个金色“奠”字儿。黑绸在日光里发着黑光亮,黄绣在日光里发着金光亮。在这半金半银的日光里,茅枝婆一拐一跳地从那座山墙下火球一样闪了出来了,冬地一声就倒在路的中央了。  
  倒在那大卡车的车前了。  
  司机“娘呀!”一声,就把车给死刹了。  
  一庄人围了过来了。都唤着“茅枝——茅枝”“茅枝奶——”“茅枝婶——”便有了一片叫声了。  
  茅枝婆其实安然呢,因为前车轮离她还有二尺远。还有二迟远,可她在地上一滚身,便到轮前死死抓住车轮上的一个处地儿,那背上的“奠”字就对着车外的半天空,在大天底下闪闪发光了,和日头一样耀眼了。  
  全庄的人都惊得木呆哩,满受活、满梁子都是了灰土土的木呆呢。  
  县长的脸上先是惊呆着,待认出了茅枝婆,他的木呆便成了铁青了,铁青色便硬在他的脸上了。  
  司机吼:“妈的,不要命了嘛。”  
  槐花、榆花在车前齐着声儿叫:“婆——婆——”盲桐花也就跟着唤:“婆咋啦?槐花,咱婆咋啦呀。”  
  秘书在一片叫声中,打开车门跳将下来了,先还是一脸青怒色,想要把茅枝婆从那车轮下面拖将出去的,可待看清她穿着的一身寿衣时,看见她后背上的“奠”字如日头样的光辉时,他就立在车前不动了,脸上的青怒转成一老天厚的惘然了。  
  “茅枝婆,”秘书说,“你出来有话好好儿说。”  
  茅枝不言不语哩,依旧双手抓住那车的轮架子。  
  秘书说:“你是前辈呢,总得讲讲道理嘛。”  
  茅枝依然不言不语哩,双手抓住那车的轮架子。  
  秘书说:“你不出来我可要把你拖了出来呢。”  
  茅枝依然不言不语哩,死死地抓住那车的轮架子。  
  秘书说:“你拦县长的车,犯法哩,我可真的拖你啦!”  
  茅枝就说了,厉声说:“你拖吧!”  
  秘书瞟了一眼车上县长的脸,也就真的去拖了。然在他弯腰伸手时,茅枝就从她的送终袍里摸出了一把剪子来。剪子是王麻子牌的亮剪子,有很好的质量哩,茅枝把那剪子尖儿对着自己的喉咙扭过了头,大声说:“拖吧你,谁碰我我就把剪子扎进去,我今年七十一岁啦,早都不想活了呢,送老衣裳和棺材都准备好了呢。”  
  秘书就又直起了腰身儿,求救似的抬头望着驾楼里的司机和县长。司机大声说:“轧过去算啦。”县长冷冷咳一下,司机又小声说:“哪敢真轧呀,说着吓吓她。”  
  县长不说话,想了一会就从车上下来了。  
  围着的庄人就给县长闪开了一条缝道儿。  
  县长就从那人缝走了进去了。  
  日头正照在车前旁,茅枝婆的寿衣光一晃一晃打着县长的眼。满世界都是一老深厚的静,谁都能听到庄人们憋住的呼吸其实和风箱一样响,日头光从天空落下来,和玻璃从天空飞将下来一样呢。有条狗从人群的腿缝往里挤着看热闹,被一个哑巴一脚踢在它头上,尖叫着它又退到人群外边了。县长立在了车前旁,脸上的青色和春日里的树皮一模样。他嘴是上下牙齿咬着下唇的,想必把下唇也咬出一排牙痕了。双手在胸前左手捏成拳头儿,右手去那拳上用力压着指关节,便压出了一串白亮亮的骨关节的响。响完了,又替换过来了,右手握起来,左手用力压,又有了一长串的响白声。到末了,十个关节响过了,上下牙齿也把他的下唇松开了,下唇上也就果然有一半月牙似的乌痕儿。可很快,那乌痕就有了血丝了。县长的脸上也有了血丝了。  
  他蹲到了车前的轮子下。
  茅枝婆就把剪子抵在了自个喉上了。  
  县长说:  
  “有话就说吧。”  
  茅枝说:  
  “你把受活人都留在受活里。”  
  县长说:  
  “我是对他们好。”  
  茅枝说:  
  “受活人离开受活没有好落果。”  
  县长说:  
  “你要相信我,你要相信政府哩。”  
  茅枝说:  
  “你把受活人留在受活里。”  
  县长说:  
  “他们都是自愿哩,上边还有你三个外孙女。”  
  茅枝说:  
  “你把受活人留在受活里。”  
  县长说:  
  “上边还有你三个外孙女,一车人都是自愿哩。”  
  茅枝说:  
  “反正你得把他们留在庄子里。受活人离开耙耧没有好落果。”  
  县长说:  
  “为了全县的八十一万人,为了购列款,我不可能不成立这个绝术团。”  
  茅枝说:  
  “要拉走也可以,你让汽车从我身上轧过去。”  
  县长说:  
  “这样吧,你让他们走,有啥条件你就说。”  
  茅枝说:  
  “我说了你也不敢答应我。”  
  县长就冷冷笑了笑:  
  “你以为我不是县长呀。”  
  茅枝说:  
  “我知道你想挣钱去买那列宁的遗体呢。你想让他们去替你挣钱也行啊,你得答应受活要退社的事,答应从今往后受活庄就不再归双槐县辖管的事,不再归柏树子乡辖管着的事。”  
  县长说:  
  “几十年了,你咋还想着这件事?”  
  茅枝说:  
  “受活退社了,我一辈子就没啥对不起受活了。”  
  县长想了老半天,末了就站直身子说:  
  “你以为双槐县欠你们这个庄?欠你们这十几平方公里的山脸子地?出来吧,我都答应你。”  
  茅枝的目光亮起来,比她的寿衣还亮了几成儿:  
  “真答应了你就白纸黑字写出来,写出来我就让你们走。”  
  县长就取了一枝笔,又从秘书的包里取了一个笔记本,随手一掀他就信笔写了几句话,半页纸:  
  我同意从明年初一起,受活庄不再归属柏树子乡管辖。柏树子乡的任何事情不得再到受活庄办理。从明年初一起,受活也不再归双槐县管辖,年内县里印刷新的行政区域图,一定要把受活从双槐县县境划出去。但受活人凡自愿参加双槐县绝术团者,受活庄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予以阻拦和干预。  
  末一行,是县长的签名和时日。  
  写完了,县长又蹲下来给茅枝念了一遍儿,就把那张纸撕下来递了过去了。说,几十年都过去了,你还天天想着这件事——退社是天大事情哩,你得给我半年时间让我向上边——地区那儿打报告和做做解释吧。茅枝婆听着接过那张纸,想一会,看了一会儿,忽然眼里就有了泪水了。她把那张纸拿在手里边,像天大的一件事,有上万斤重的事,转眼间变成纸的重量了,所以她有些不敢相信哩,手便有些抖。纸也跟了抖着响。她穿了九层送终衣,穿九层还能看见因为她手抖,那寿衣就在她身上哗哩啦啦抖着响。她看着手里的纸,热得汗已经把最内里的寿衣湿了哩,可脸上还是一如往日样苍老荒荒着,没有汗,只有那埋在一老苍黄里的一层儿血红色。算起来,她是经过了许多世事的,一年年经过的世事比坡脸上的草还要稠密呢,所以她接过那纸看了看,就说了一句顶顶重要的话。  
  她对县长说:  
  “你得在这上边盖上县委、县政府的章。”  
  县长说:  
  “不光盖上章,我还要回到县上发一份红头文件通知各乡、各部、各局委。”  
  她问道:  
  “文件啥时儿发下来?”  
  县长说:  
  “这个月底。你可以在十天后去县上取文件。”  
  她说:  
  “我要取不来那红章文件咋办哩?”  
  县长说:  
  “你就穿着这一身寿衣去躺在我家里,可以穿着寿衣睡在我家床上去,再杀只红血公鸡③埋到县委、县政府的办公大楼前。”  
  茅枝婆算了算时日儿,距月底还有十三天,也就从那车轮子下边爬了出来了。  
  那大卡车就轰隆轰隆开走了,受活便落下一老满庄的寂寞了。  
  絮言:  
  ①驾楼:即汽车驾驶室。  
  ③红血公鸡:在耙耧、乃至更大范围的双槐和豫西,因为人们常用公鸡作为死人的祭品。所以迷信与传说中以为,把死后的红血公鸡埋在谁家门前,谁家就有可能大祸临头;若埋在单位门前,单位的主要领导也必仕途不顺命运不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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