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第四十圈
第十九节
在外人看来,牛光荣也算是因祸得福。她在劳教所只待了四个多月,就因为意外流产被提前释放了。释放之前,劳教所的领导轮番和她谈话,一方面对这次“意外”表示同情,一方面问她还有什么要求,劳教所会尽可能满足她。她能有什么要求?脑子一片空白,说话语无伦次,对走与不走都没意见。劳教所领导拿出一份材料,让她在“以上看过,没意见。牛光荣”这几个字上面按下自己的指印,告诉说她可以回家了。
接她出去那天,齐光禄和弟弟两个人早早便来到劳教所。等到过了上班时间,除了门卫,一个警察也看不到。两个人站在门口一直等到快九点了,劳教所的偏门才开了一条缝,牛光荣像一个游魂一样飘了出来。齐光禄和弟弟跑过去,一人抓住光荣一只胳膊,看着她,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光荣也是呆呆地看着他们,像陌生人一样。
来时齐光禄租了一辆面包车让光荣的弟弟开着,他在后座上铺了被子褥子。齐光禄把光荣放在座位上,头枕着他的腿。她骨瘦如柴,皮肤薄得透明,与被带走那天判若两人。看着她的样子,齐光禄后悔不跌,觉得当时无论如何不该放她到这个地方来。
齐光禄让弟弟把车子直接开到隔壁县的一家医院。到医院先给光荣做了常规检查,身体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虚。虚是病,也不是病。医生告诉他们说。
齐光禄坚持给光荣做了妇科检查。医生给他说检查结果的时候,齐光禄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光荣这样的身体条件,很可能再也怀不了孕了;即使能怀上,孩子也会因为习惯性流产而夭折。
坠子和老婆是光荣回来半个月后才从外地赶回来的。坠子看起来比过去更老了,浑身上下一嘟噜一嘟噜的都是赘肉,坐在那里大喘气,好像是用旧零件组装起来的一台蒸汽机。光荣躺在床上,似一个没有呼吸的纸人。坠子老婆过去拉着光荣的手,以往那么爱絮叨的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看着光荣一个劲地叹气。
下午,坠子安排齐光禄带弟弟去买了十来个菜,两瓶好酒。等他们回来,看见坠子擀好切好的面条整整齐齐地码在案板上,那是他最拿手的“袁面”。坠子边下面条边安排老婆把菜装好盘,摆上八仙桌,把光荣搀起来坐下,然后又在上手空了三个位置。喝酒之前,他在三个空位置上恭恭敬敬地各摆了一碗面,一杯酒,双手擎起自己的酒杯,口中念念有词:“爹!娘!光荣娘!坠子这里领罪了!你们看我把一家人领成什么了?”
坠子老婆和齐光禄连忙站起来,扶着他劝他坐下。坠子坐下来,热泪长流,眼泪噗嗒噗嗒落在面条碗里。一顿饭吃得像办丧事,打开一瓶酒基本上没怎么动。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坠子就把老婆和孩子们都带走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在此之前,两间铺面早已转给了张鹤天。据说这次张经理干得还不错,把周围几家店铺都盘了下来。三个招待所的肉菜供应全被他承包下来了,光这一项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每年的四月初,正是长城边莺飞草长的季节。从城里到这里来踏青的人如过江之鲫,找个停车的地方都很难。当地政府顺势而为,每年举办一次“风筝节”。头两届吸引了国内不少名家,后来越办越大,国外的风筝玩家也都来参加比赛,于是,就把这个活动扩大为“国际风筝节”。
这年的风筝节于四月六日开幕。当日一大早,国内外各家媒体早早来到现场,还有三家卫视台作现场直播。九时九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各级领导鱼贯登上主席台。数百只信鸽振翅飞向蓝天。随后,八十多米长的巨龙风筝、婀娜多姿的蜈蚣风筝和众多各种造型的风筝翱翔翻飞,争奇斗艳。
突然,在放风筝的队伍里,出现了两个头勒白巾,身穿白衣黑裤的男子。两个人的前胸后背都绣着黑色的大大的“冤”字,他们奔跑着、呐喊着,放飞手里的风筝。那是一只巨大的、黑得像墨汁一样的梅花风筝,尾巴上挂着九十九个白色小条幅,每个上面都写着“冤”字。霎时间,中外记者轰动了,纷纷站起来举起手中的长枪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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