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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访谈录(5) 少年张冲六章

作者访谈录(5)

钟:当李勤勤找到张冲父亲希望他留级免得影响升学率,张冲的激烈反应,他的“威胁”,和老师对话的口吻,为什么是以男性、成熟的面目出现?
  杨:张冲早就想长成大人了,他恨不得一夜之间就长成大人。他以为,他长成大人就会改变他和父母,和老师之间的力量对比,获得平等和尊严。只要有机会,他就会以成人的姿态表现自己,让对方感到:我是成人了!李勤勤给了他表现的机会,他的尊严受到了冒犯,学可以不上,但尊严必须捍卫,所以他很激烈。初中三年级的他也接近成熟了,大半个男人了。在写这本书之前,我和许多中学生有过接触和交谈,他们比我想象的要成熟得多。张冲对李勤勤的这一次激烈的反应,是他们的最后一次对峙。他其实是喜欢这个女老师的,这也许是他要显得成熟的一个潜在原因。
  钟:每个老师其实或多或少,都把自己的人生问题,带进了学校,带进了和学生的关系中。李勤勤父亲,一个老教师自杀留下的遗书,写到了“有知识没文化”,可以说是一种深刻而充满疼痛感的概括。你觉得这样的看法,会在多大范围中被认同?
  杨:这不是我非想不可的问题,也没法预测。能有多少认同算多少认同吧。不认同也没关系,不认同也是一种交流和碰撞。希望有交流和碰撞也是我要把小说发表出去的原因。不是有一种“对话”理论吗?对话一定要获得认同吗?在很多情形中,不认同也许比认同更有价值和意义。
  钟:对那些成绩不好的学生,“从家庭到学校,到老师,到社会,给他们的是什么?不是爱,是爱的名义。是鄙视,鄙弃。他们不服,不服就会对抗。”要善待学生,为什么你在小说中直接这样写?你的写作一向冷静,你不觉得此时作家的意图已经超过了小说的需要?
  杨:忍不住了嘛。守不住那个冷静了嘛。狗急了会跳墙,人急了也会喊叫的。我以为,小说艺术的精神应该是自由的,为什么要刻意的把自己“埋”起来呢?埋得太深捂死了咋办?在合适的时候伸脖子舒口气,叫几声,不见得一定会违背小说艺术的精神,让我叫几声行呀不?我记得惠特曼有一句诗,大意是,音乐在需要的时候停止,在需要的时候上升。我喜欢这句诗表达的意思。
  事实上,你摘录的这些话,也不尽是我的“直写”,是李勤勤的父亲,一位退休老教师,瘫痪在床几年的痛思。他把他的痛思,说给了同样是教师的女儿:要善待每一个学生,尤其是那些学习不好的学生。他们都是鲜活的生命。学习好的和学习不好的,都应该有健康快乐的生活。我在我的笔记本上曾写过一段话,大意是:如果我们的孩子都真的成了龙,许多年以后,满中国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是龙的话,那该有多么恐怖。我们的教育不应该只习惯于培养人中龙嘛。我们的父母为什么非要望子成龙呢?“望子成人”不行吗?我们在“龙崇拜”的路上走了几千年,走得很辛苦,依然心力不减,还是奴才嘛,好像从来都没想过拐个弯,往人行道上走。
  钟:在“几个同学”一章中,你写到了张冲的同学和朋友,看到你写张冲把所有课本装入蛇皮袋每天在校园背来背去让人忍俊不禁,你写到男孩子的打架和义气,他们萌动的情感,好学生和坏学生之间的关系。在写作之前,你是怎样来走近那些年轻孩子的心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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